笑的人,是身中无数暗器,又被刺穿心脏的风紫辉。
这是云凤弦第一次听到风紫辉的笑声,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处在这样奇怪的境地中。
随着他一声轻笑,一股无以伦比、不可抵御的力量,猛然在整个灵堂爆发了出来。
金子忽然间惨叫了一声,飞掠在半空的身影,猛然跌落下来,全身骨节发出一阵阵爆响,然后一寸寸迸裂,皮肤一丝丝裂开,每一分每一寸,都有大量的鲜血涌出来。他张开嘴想要痛呼,想要惨嚎,可是在横扫灵堂的强烈气劲中,竟然一丝一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林同心刚刚跃到堪堪接触屋顶的位置,发出一声闷哼,以比跃起更快的速度跌落下来,双脚落地,连连向前冲出七八步,还是拿不住桩,往前扑跌下去,双手一撑,手却软得没有丝毫力气,支不起身体,整个人趴在地上。他还想站起来,奈何整个身体好像没有一根骨头撑得住,没有一丝力气用得出,就像一堆烂泥一样,只能瘫在地上。
林同意人才跃起,忽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全身剧颤地落下来,站在地上,不停吐血,渐渐弯下腰,软下身,直到全身蜷在一起,倒在地上,却还是吐血不止,好像不把全身的血就此吐光,就不能停下来。
而林同情动作稍慢,还来不及跃起,就张口吐出来,吐的不是血,他吐的是,是他已经被震得破碎的心肝内脏。
而厅里其他人,也被那忽然暴起的强大气劲,逼得立足不稳,众人无不极尽全力,稳住脚步,却还有不少人,跌倒在地,满地乱滚,有那武功高的,竭力拿住步桩,却已被逼得面泛赤潮,暗受内伤。
更有不少人,手里刚出鞘的兵刃通通拿不住,脱手飞出,半空中,一阵兵器相碰的乱响。
谁也无法张眼,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无法正常的呼吸。
云凤弦本人武功微薄,劲风乍起的那一瞬,她已经被震得飞跌在身后的棺材上。她心中犹自念挂着风紫辉,脑子里,还想着他那冷然而起的一笑,想要扭头去看风紫辉,却连转动脖子这么容易的事,还觉得做不到。唯一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双手抱紧棺材,拼尽全力,以保自己不被这可怕的劲风,震得直飞出去。
那强劲得不似人力,倒像神明震怒的力量像暴风一样,横扫灵堂,却又像暴风一样,一刮即过。
混乱起于一瞬,却又在一瞬之后,再归于宁静。
云凤弦双手一软,整个人从棺材上跌落下来,身体像虚脱了一般,没有一点力量,却又在心间一凛时,一跃而起,大喊:“紫辉。”她才一跳起,脚下就一软,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小心。”
“谢谢。”云凤弦随口一应,然后,再次跳起三丈高,手直直伸出来,指着对方,嘴唇不停地颤抖,好半天,才叫出来:“紫辉!”
扶她的人竟是应该已经重伤身亡的风紫辉。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多处都有明显被暗器钉入的痕迹,胸前心口的位置,仍然森森地伸出一把金剑的剑尖来,提醒着每一个人,他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他的神色却还是平静沉定的,看了云凤弦一眼,只淡淡说道:“别怕。”
他没有说“别怕”什么,但他的行动,已经充份说明了将要发生的事有多可怕。他把右手臂往后伸,抓住了金剑的剑柄,慢慢往外拔。
云凤弦脸色惨白,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听见金剑的剑身在风紫辉的体内,和他的肌肉、骨头相磨擦的声音了。可是风紫辉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云凤弦双手握拳,在心里一遍遍地念着:“不要晕,不要晕。”
云凤弦眼睛直直地盯着风紫辉,看着他的右臂以诡异的角度不断伸长,终于把整个金剑全部拔出来,然后信手扔掉。
虽然隔着衣服看不太清楚,但还可以明显看到,他前胸处,有既深且大,足以致命的伤口,但是一滴血都没有,而金剑上,也不见一丝血迹。
但风紫辉本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扔下了金剑,再慢慢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暗器一枚枚取出来。
泛着蓝光的淬毒穿心针、会顺着血液流动,直达心脏的攻心针、射出去细小如飞镖,一射中人就会散开出莲花,把整块肌肉完全嵌住的铁莲花、暗藏炸药的震天钉,一样一样,出现在他手里,一件一件,被他随手抛下来。他不必用磁石,不必用银刀,只要在身上,一拍一按或一挖就可以了。他的一身白衣,虽然有不少灰尘,却从头到尾,没有一丝血痕。
等到把所有的零碎全取出来,扔掉后,风紫辉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灰,随便地说:“好了,没事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他说完,竟然真的就这样,施施然走出去,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自去休息。
云凤弦直到这时,才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而直到这个时候,四周才传来一片惊呼声、骇叫声,以及不能置信的惊叹声。还有七八个,刚才那忽如其来的劲风都不能让他们失去平衡的高手,也在摇摇晃晃,好像随时会因为受不了打击,而就此晕倒。
地上一片狼藉,桌子椅子、灵幡帐幔,乱做一团,而柱子上、屋梁上,则钉满了脱手飞出的刀刀剑剑。
和尚、道士们缩做一团,连阿弥陀佛、无量寿佛都念不利索了。
武林高手、一方大豪们,面无人色,张着嘴,不知道在喃喃念着什么。
空洃衣乱发散,颤声道:“主上……”
云凤弦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说道:“空洃,灵堂的一切,由你负责恢复原状。”
一句话说完,她再不停留,尽展轻功追风紫辉去了。
空洃傻傻站在灵堂最中央,面对这混乱至极的场面,枉她平日聪明能干,此时,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不过,相比其他人的表现,空洃倒还不算太糟了。
在场的江湖人物,每个人都是深受打击,脸色铁青,苍白得像鬼更胜于像人。
对于习武的人来说,这样可怕至极的武功,实在太过打击他们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可以发动如此强大的气劲。
四个出手偷袭的家伙,成为劲力攻击的重点,所以不是当场身死,就是受必死的重伤,慢慢等死。
而其他人,不在攻击的中心,只是无妄受牵连,所面对的力量,竟然还大到这个地步。
而那人,发动了如此可怕得直如神魔的气劲之后,居然还可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慢慢把刀拔出来,把暗器取出来。
这简直已经不是人了。
跌在地上的云凤源,第七次努力之后,终于站了起来。他也同样发散衣乱,满身灰尘,根本没有什么逍遥名公子的风范,但他却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失态,喃喃道:“枯木功。”
在各个方向,有不同的声音在应和他。
“对,一定是枯木功。”==分隔线==
云凤弦一路追着风紫辉,风紫辉虽武功全失,但步法高妙,云凤弦拼尽全力,也还是没能追上他,比他晚个十几步,才冲进秀月阁的卧室,气喘吁吁,差点没有直接躺到地上去。
风紫辉身子一晃,比她先一步坐倒于地,闭目无语。
云凤弦吓了一跳,急急道:“紫辉,你没有事吧?”她问的同时,人便扑过去,双手抓住风紫辉,只觉隔着衣服,还是触手冰凉,又看风紫辉的脸,虽然平时也清冷一片,但现在却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可怖,不似生人,更是吓得心胆俱裂,大声发喊:“紫辉,紫辉!”她心慌意乱,把风紫辉一阵乱摇。
“别摇了,再摇我就真的死了。”风紫辉的声音微若游丝。
云凤弦心中一凛,急忙收手,身子一转,转到风紫辉身后,抬手想要把自己少得可怜的内力输到风紫辉体内,看看能否帮他的忙。
风紫辉已是声音低弱地阻止:“不必浪费精神,就算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无法用内力来帮助我。我的武功虽然很高,但是我的身体却和普通人不同,经脉骨血,都不相似,我可以给人内力,别人的真气却无法传给我。”他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元气大伤,休息几天,就能好过来了。”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受了穿心重伤……”
“我说过,我的身体和你们不同。”风紫辉伸手,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襟:“你看我的伤口。”
云凤弦细细看去,他那明明被一刀刺穿的胸前伤口已经不见了,肌肉平坦光滑,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这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