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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的那头短暂的沉默,尽管不到令人不耐烦的程度,但是这阵短暂的沉默已经足够引起办案经验丰富的莫警官的疑惑——一般的绑匪都担心事主已经报警,电话接通越久,警方越容易锁定电话拨出的具体地点,自己的行踪就越容易暴露,所以即便说出重要的谈判及要求信息时都尽可能短促,就更别提会让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了。这段沉默,到底说明了什么呢?对方是新手作案?是故弄玄虚、内有玄机?莫警官皱紧了双眉。
“白先生,”电话的那头终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深沉却悦耳,语速平缓,没有丝毫紧迫;似乎不带有什么特色,却仿佛有种让人入耳不忘的力量,“我想告诉你,绑架你女儿的匪徒现在所在的确切位置。我只说一次。”
所有听到这段话的人都不由大为诧异。
小夜爸爸哽住的喉咙发出一声闷哼,对方已经接着说下去。
“开明区,青阜大道,接云衢,四十六号。”尽管语速不快,但是内容精练简洁,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话音刚落,听筒那头便传来对方挂断的“嘟嘟”声。
“见鬼了!通话时长几乎有两分钟,监控居然定位不到对方的位置!”一直守着电话机的警察有点气愤地摘下耳机。
莫警官也摘下耳机,凝眉道:“全部听令。小林,你留在这里,通知总部增援。其他人,立刻跟我一起赶往接云衢四十六号!”
声音不大,但是清清楚楚地让几乎每一个人感受到了力量和希望。
不知除外。
因为屋子里十分安静,小夜家固话的声音又比较大,刚才电话的内容,离电话比较近的不知基本听见了。但是她从这里面所掌握到的信息,跟警察的显然不完全一致。此刻,她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双拳微微攢紧,双眉越锁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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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寂寥的夜空开始下起了沙沙细雨。
住在接云衢的人们在睡梦中,不知道他们身边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营救人质事件。
接云衢四十六号是一栋独立的小洋房式建筑,所处位置比较偏僻,离它最近的另外一所住家都在直线距离一百米之外。周围是为丘陵地形而建的固土墙和一些公共设施。
赶到现场的警察谨慎地部署在周围,不敢贸然突击。
“报告警官,目标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看不清屋内的情况。”负责侦察的警察对莫警官报告道。
这时,莫警官和身边几个警察都已经浑身被雨淋透。
莫警官眉头一紧,“难道已经人去楼空?有没有交通工具?”
“后院停着一辆七座别克。”
这下莫警官更想不通了。
“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报案情况不实?”旁边一个警察疑惑道。
根据莫警官多年的侦查经验,这种情况的确没有遇到过,按照常理推断,多半是正如旁边那位警察所说遇到谎报了——面前这栋楼其实并非劫匪所在。但是也正是那种多年办案形成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在事主家中接到的电话中传来的深沉而悦耳的声音并不像属于一个恶作剧的撒谎者。
“狙击手准备好没有?”莫警官沉声问道,心里已经有了主张。
“准备好了。”旁边一个支援的特警回答。
莫警官对着对讲机道:“现在开始行动,一组先行动,二组近距离候命……”
兵贵神速,跟等待的漫长形成鲜明对比,行动的命令下达后,不到三分钟,特警已经从目标小洋房外破门而入,紧接着原本一片漆黑的小楼里很快变得灯火通亮。特警队员似乎没有遇到什么有组织的抵抗便轻易将场面控制住了。
当莫警官站在小洋房一楼的大厅中央,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时,眼前的情景让老成持重的他也惊诧莫名。
只见百来平方米的大厅中,空荡荡地,几乎没有家具,室内的装修也简单得仅仅可以不列为毛坯房而已。
大厅的一角,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都是用头套蒙着面的男子。旁边还散落了两把手枪、几台电池和机器分离的手机……
在持枪特警的监视下,两个特警上前摘取了那几个男子的头套,发现他们都只是昏迷过去。他们被唤醒的时候,已经戴上了镣铐,被警方控制。而他们身边的那些手机中,事后证明有用来打电话要挟杨司机以及打电话向白氏夫妇勒索的作案工具。
然而,警方搜遍了这栋小洋楼和附近有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被绑架的小夜的踪迹。那几个似乎还在云雾山中的绑匪,只知道所犯的案已经被警方破获,对绑架小夜的事供认不讳,但是至于是怎么晕倒的,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所谓“抓贼拿赃”,及至得知连警方都找不到他们所绑架的人时,那帮匪徒更是对之前过早公认了罪行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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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的夜雨还在绵绵不绝地下着,天上偶尔闪过几道电光,响起几阵辽远的雷鸣,就像总有伤心的人在你的耳畔低低的哭泣着,不由得人的心情不跟着落寞低沉。
不知找到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用树枝在地上写好“道头”、“千里”四字,再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泥土,从里面倒出一些泥土撒在地上。
因为施行缩地之法,是必须要取得目的地与出发地两地的泥土祭符才可施行。出发地的泥土随手可得,但是目的地的就需要有备才能无患了。所以为了方便随时可以用缩地法回太一神庙,不知的口袋里总是少不了一小袋装着太一神庙门前泥土的塑料自粘袋。
“一步百步,其地自缩……”
不知刚拈起缩地符准备焚符作法,口袋里的手机偏偏在这个时候急促地响起了。
施法被打断,不知重新将符收入衣服中,讶异地掏出手机。
手机屏幕一角的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不知打电话?来电人上显示的是个禁显的号码。
雨还在一分不增强、一分不减弱地不知厌倦地、机械地,更像是没有尽头地沙沙地下着。
四周的黑暗和除了雨声以外所剩下的寂寥,乃至不知此刻感觉到的烦忧、担心,都像跟那夜的那场噩梦首尾相接,循环不绝一样,让人一想到那可能是个永远逃不出的圆,便不由得从心底深处发出一阵坠落深渊般的惊悸。
“小夜,你到底在哪里?会不会是你?拜托了,一定要是你……”
不知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拿手机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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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