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玉见大家闻言皆看向自己,遂将脸色正起,款款道来:"今儿咱们是得了些银子,可这银子不是用来糊口的。咱们几个独身在这里,一个可靠的人也没有,若有些什么事,指望哪里?父母落难在外,自己尚不能周全,哪能顾及我这里?亲戚朋友,也都投靠不得,无人愿伸个援手。除了那些个银子,咱们还能指望哪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应当多为日后打算,不可为一日口腹之欲,乱了日后生计。"
刘妈妈闻言,亦点头赞同不已,酒儿自无他话,喜子当然也没有意见,可想了想他又问道:"银子不能动,那咱们吃什么呢?"
酒儿难得地附和了他一句:"是啊小姐,难不成咱们几个,就天天吃栗子度日了?那东西虽好,也不可日日当作饭吃呀!"
书玉眼睛眯缝起来,欣然开口:"后头山上,河里,什么没有?守着粮仓,还叫什么饥荒?咱们今儿不过半天,就挖到栗子,逮着兔子,这还愁什么?这屋里四个人,个个手脚齐全,还怕饿死?明儿跟我山上去,此时初春,喜子你说说,山上什么最多?"
喜子犹犹豫豫地想了半天,忽然抬头笑了:"野菜!"
书玉抚掌而乐:"没错,就是野菜!天生的好东西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又不用花钱,何必去那市集上做冤大头?花点子力气,就都有了,力气又攒不下,不花白不花!"书玉说得振振有词,不过她记得这话是她前世的老板,在员工大会上鼓舞士气时所说的,可用在现在,倒也挺合适。
酒儿点头赞同:"小姐这主意不坏,我也愿意再上山去,反正也要再背些栗子下来,再看看兔子还有没有了。"
刘妈妈却摇头反对道:"主意听上去是好,可咱们这里有谁认识野菜?我是不识的,酒儿想必也不识,小姐更不用说,除了眼前这一遭,生下来就没迈出过大宅门一步。那山上遍地野草,生得也都差不离模样,咱们能分得出,哪种是菜?哪种是草?哪种能吃,能种有毒?依我说,明儿背下栗子来,正经叫喜子去集市上换些银钱来,再用这钱去买些菜蔬果肉回来,这钱是咱们辛苦得来,就买些吃食,也不算是乱花胡用吧?"
书玉坚决地开口:"不行!栗子自然要卖,可换回的钱,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咱们也不知道,后头还会有多少艰难险阻,过不去的坎儿等着咱们呢!能多存下一点是一点,现在不是贪口腹之欲的时候,横竖饿不着,要花那钱做什么?"
小姐都说不怕苦了,丫头和老妈妈还能再抱怨受罪?当下酒儿和刘妈妈就沉默了下来,喜子更不好开口,只守在一旁静静听着。
"再说那野菜,旁的也许我不能识得,可妈妈难道不知道,荠菜?我心里想着,这样东西还是能辨得出的,为求安心,就只挖它吧!"书玉这番话,一下将酒儿和刘妈妈的信心勾了起来,是啊,荠菜嘛,她们都是认得出的!
"唉哟我真是老了,连太太最爱吃的菜都想不起来,真是糊涂,该打该打!"刘妈妈语气中带几分惭愧。
酒儿亦拍着手对书玉道:"小姐果然冰雪聪明,这会子还能想到这东西来!母女连心,当真是不错的!"
书玉被说了个稀里糊涂的,她本来借口要说,书上画出那样子来,她刚好看到这里,所以能认得出,可没想到,这二人倒说起太太来的,想必,太太最爱吃这菜?
"是啊,娘最爱这个了,我还记得,她最喜欢用它来。。。"书玉说到这里,有意顿了一下,刘妈妈这就上当了,立刻接过话来道:"太太最爱在这个时候吃荠菜,春天刚发出来的嫩芽,洗干净后,放进撇去浮油的澄清鸡汤里,加两片上好云腿,再加几片春笋尖,大火一滚即起,这样煮出来的汤,若是趁热喝上一碗,啧啧!"刘妈妈闭上眼睛咧开嘴,务求将自己话中表达出的诱人的效果放到最大。
书玉果然听得当即就傻掉了,真是会享受啊!荠菜,火腿,春笋,都是鲜物,再加上鸡汤,这四样东西放在一起,就算是地狱厨神来做,也不可能难吃吧?
"是啊,厨房里每回弄到新鲜荠菜都要做出这道汤来孝敬太太,回回太太吃过都有赏,小姐也爱,还叫奴婢自己动手,试过做这道菜,以讨太太欢心呢!"酒儿想到这里,兴奋了起来,"这样说来,我也是见过这菜的,妈妈你也是,对不对?"
"是啊,我记得咱们小炉子上做出来,太太吃过后大赞,说是难得小姐有此太虔孝心,还赏了小姐一对梅瓶,赏了我们每人二吊钱呢!"刘妈妈笑道。
书玉听着不住点头,心里却想,这美味的鲜汤我是没福气吃上,不过前世老妈包的荠菜饺子我是最爱的,每年春天,都跟她一起去郊外山上踏青挖野菜,这才是自己能认得出荠菜的真正原因呢!
"好,就这么定了!明儿咱们辛苦些起个大早,先将山上栗子背下来些,交喜子去集市上卖,再去山上挖些荠菜下来,荠菜火腿春笋汤,咱们也算是有口福了!"
酒儿连连点头,又赶着说道:"今天喜子带回来的白面还有整一口袋,咱们就蒸些馒头,可不就又对付一顿了?"
书玉冲她笑了:"知我者,小酒儿也!"
当下书玉又命喜子趁外头天黑无人,在兔阿宝的窝地下挖出个洞来,将那包好的一百两银子藏了起来,又把剩下的几两虽银子放进碗柜里,用个破碗扣住,方才安心。
待一切收拾干净,众人皆觉得疲惫不已,也就各自安歇,唯有书玉,捧着书坐于灯下,爱不释卷。刚开始因为排版的关系,她看着还有些不惯,可到后来,竟觉得非此不可,非此不能衬出书中古意来,也就越看越带劲,也不觉得困了,直到刘妈妈看不下去,催了她几遍,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书来,吹灯歇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