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皇并未答话,走向那妃子,猛地拔出宝剑刺激那妃子的胸前,引得殿上哭喊声一片,那些妃子人人自危。
“将军,在一处偏殿找到这两个女人。”殿外,数名士兵压着两名衣裳普通的女人走进龙祺殿,其中一名女子看上去已近中年,另一名女子年纪与顾以微相仿。
墨皇看到那两人却也是目露寒光,并未搭理,唯有顾以微察觉到墨皇眼底下的那一丝丝担忧。脑中渔玄的记忆告诉她,这两人便是那天御国的皇后和映雪公主。
“映雪公主好久不见。”慕容宇撩起一把剑,抵在映雪颈间。
“慕容宇,你要干什么!”墨皇一急,持剑袭来,被陈荣显挡下,压着他跪在地上。
“皇上!”
“父皇!”
那两名女子却是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墨皇,若不交出雪域地图,映雪公主这美丽的小脸蛋就要被刮花了!”慕容宇将剑刃移至映雪的脸上,眯起眼,邪魅地望着墨皇。
墨皇眼色黯淡,气恼自己无力保护妻女,倔强地抬着头,一句话不肯说。
慕容宇毫不怜惜地在映雪脸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沿着她惊恐的脸流下。
大殿上有惊呼、有咒骂、有吵杂、有哭泣、有沉默。
顾以微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回忆里翻江倒海。
那是七年前的夏夜,萧启瑞年少轻狂,独身一人潜入天御皇宫,不料被墨皇发现,糟二十多名暗卫围攻,他身受重伤却侥幸逃脱,且在逃脱之时使了个小伎俩,并没有逃向宫外而是绕了个圈躲在宫内,打算在天御皇宫内找个隐蔽的角落,一边养伤一边收集情报。
是命中注定,或天意为之,萧启瑞无意间进入仙女湖畔的密林当中,遇到了在林间练舞的渔玄。
那静谧的夜,繁星点点,她就在星辰的光辉下盘桓颔首,垂腰躬身,宛然成凤,浑然没有察觉到林间多了一个人。
萧启瑞凝着呼吸躲在树上看着渔玄,当她扬起脸时,他发现她竟然与那个父皇心心念念的硕和皇后长得一模一样。
渔玄半阖着眼,沉浸在自己的舞蹈中,柳眉弯弯,朱唇轻巧,让他一恍神,水榭亭台,何似在人间。
突然“咔”一声,渔玄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发现了树上的萧启瑞,那树干似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就快要断掉。
“你是谁!”渔玄正要喊人,萧启瑞忍着伤痛从树上翻下,捂住了她的嘴,渔玄的衣袖沾染了他的血迹。
“你别管我是谁,你先告诉我你是谁?”萧启瑞的语气寒彻入骨,渔玄微微颤抖着身体,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你和顾涟漪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长得那么像?”萧启瑞加重了手上的力气,逼问道。
渔玄神色明显一动,“你认识我娘?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萧启瑞正想说话,瞥见不远处一抹身影……“渔玄,公主找你呢。”一名宫女隔着仙女湖对着密林里喊道。
“知道了。”渔玄刻意压下紧张,待那宫女回到宫殿内,渔玄才又小声地对萧启瑞说:“你在这儿等我,晚些我再来找你。”又轻轻叹了口气,踩着碎步往宫殿后的屋子走去,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宫女服。
萧启瑞寻了棵大树躺上去,收了收内力,藏起气息,这里既是映雪公主的庭院,那么应该不会有人随便打扰。
他在大树上恰好能瞧见对面的闺阁,渔玄和映雪公主正在交谈,似乎很亲密,虽然映雪也生得娇美,但渔玄的容颜则是天慕之姿,连他这样有定力的人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巧笑倩兮,眉宇若兰,玉指芊芊,眼里却沉寂而淡然。
她说她是顾涟漪的女儿,那岂不是他的妹妹?可是她怎么会成了映雪公主的宫女,父皇是否知道此事?
萧启瑞对顾涟漪并没有太多印象,她封后时萧启瑞年仅三岁,他只记得她长得好美,笑起来和春天的阳光一样,抚平了心间的严寒。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渔玄替映雪关上窗子,熄了宫灯,才轻轻地走出宫殿,左右瞧了瞧,没有其他人,便做贼似的躲进了密林。
她在刚才的位置寻找萧启瑞,却没找到他,眼里不禁有一丝失望,萧启瑞故意跳到她身后,吓得她想要惊叫,却被萧启瑞搂进怀里,捂着她的嘴。
“你今年多大了?”萧启瑞想先确认一下她是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十四。”渔玄的声音很小很温柔,像一根羽毛,撩在他心尖上,痒痒的却很舒服。
十四岁的话,她便不可能父皇的女儿,因为硕和皇后十六年前便离开了天牧国,父皇虽谎称她暴病而亡,实际上却也寻了她整整十六年。
“你爹是谁?”
渔玄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先是一怔,然后眼色黯淡下来,“我不知道。”欲言又止的模样却让萧启瑞起了疑心。
“我娘在哪?她还好吗?”渔玄很挂念顾涟漪,扯着萧启瑞的衣袖,希望从他口中听到顾涟漪的消息。
但萧启瑞什么都没告诉她,只是回到树上,“等我的伤好了之后自会告诉你。”手心却热得出了汗,刚才无意间触碰了她的指尖,竟是按耐不住的悸动。
之后的几天,渔玄常常会在夜里来看望萧启瑞,给他带御膳房的点心或者太医院的药材,萧启瑞会时不时告诉她一些顾涟漪在天牧国后宫的事情,却绝口不提顾涟漪的去向,让渔玄好生着急。
却在第四天夜里,一位老嬷嬷来到了渔玄的房间。
“听说你救了那名刺客。”嬷嬷目光冰冷。“怎么也没有来禀报一声。”
“不是的,只是刚好遇见了而已。”渔玄低着头,紧张的很。
“那刺客是天牧国的二皇子。”嬷嬷取出一颗药丸,“吃了它。”
渔玄心里难过,却乖巧地接过药丸,每次有任务时,嬷嬷就会让她吃药,若她办得不好便用毒发折磨她。
“仙主说让你引诱他,弄清楚他潜入天御国后宫做什么?”嬷嬷刻意强调了一下,“他必须爱上你,否则你们都得死。”
“是。”渔玄隐忍着泪水。
嬷嬷走后,渔玄矗立在窗前,闷热的夏夜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在床头打了一个红绳结,每次她伤心得不能自已时都会这么做,好像把伤心也打了个结。红烛滴蜡,不知过了多久,渔玄取出笔墨纸砚,犹豫不决地提笔写下了一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然后揉碎,又提笔重写,再揉碎,最终还是将写好的宣纸叠成方形,趁着白天无人时,放在密林间。
萧启瑞正奇怪昨夜渔玄怎么没来找他,悄悄地打开宣纸,自是明白那两句诗的意思,十九岁的他在天牧国中已经有数名侧妃,但从未对某个女人动过心,而此刻他发现自己对渔玄有一种莫名地亲近感,以至于宫外接应的人催促了多次他都舍不得离开,便也向渔玄表明了心意。
渔玄既欣喜又难过,难过的是她需要每日向那嬷嬷汇报萧启瑞的情况,并按照嬷嬷的意思设了个局,引诱萧启瑞入套……
“你要的东西在皇上的寝宫。”渔玄一脸平静的告诉萧启瑞,雪域地图藏在墨皇的龙塌之下。“我问过了今夜皇上宿在凤熙宫。”
“玄儿,取回地图我就带你走。”萧启瑞的伤已好了大半,且宫外有人接应,他自以为不会有问题。
“小心一些。”渔玄的声音越来越弱,萧启瑞只当她是在为他担心,将她搂进怀里。
萧启瑞进入墨皇寝宫时,寝宫内确实空无一人,他掀起龙塌却并未发现雪域地图,此时墨皇却突然出现在屋内,萧启瑞破窗而出,被暗卫逼至一处偏僻的宫殿,墨皇随后也跟了过来。
“萧启瑞,上次你侥幸逃脱,今日朕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那么命大?”
刀光剑影,萧启瑞浑身是伤,关键时刻渔玄冲出来愿意以自己的命换取萧启瑞的命,生生受了墨皇一剑,墨皇却没有杀死她。
后来,受了重伤萧启瑞在同伴的接应下顺利逃出了天御国后宫,而渔玄的伤虽有那嬷嬷照看着,却也养了足足一个月才好,这一个月里萧启瑞总会拖人将他的消息带给她,让她安心。
再次见到萧启瑞时,他是来向她道别的,他仍隐在密林间,因为是白天,他朝着端着水果的她丢了一颗小石子,石子上裹着纸条,上面有两个字:等我。
宛若晴天霹雳,渔玄的心咯噔一下停滞住,望向密林,他眼中亦是延绵的不舍,她知道他要离开天御国了,便放下手中的果盘,在仙女湖畔为他跳了一曲诀别舞,轻如飞燕,柔情似水,泪珠被风打碎,是离人的不舍,是诀别的肝肠寸断,也许是她以为他要抛下她了吧,他多想冲出去将她拥入怀,但现在不能,他大业未成。
萧启瑞走后,她便又立刻将消息告知了嬷嬷,嬷嬷狡黠一笑,发出了夜里动手的指令,让渔玄带着数名黑衣人将萧启瑞安插在天牧国后宫里的奸细杀死。
那奸细受了重伤,却没有死去,强撑着放飞了信鸽,将渔玄出卖了他的消息送了出去。渔玄一直担心嬷嬷也会杀了萧启瑞,正愁得睡不着,却见到萧启瑞再次潜进了宫里。
他掐着她的玉颈,她仍吐气如兰“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此后,渔玄再没有见过萧启瑞,只是偶尔从嬷嬷口中听说,萧启瑞弑兄囚父成了天牧国的新皇,又纳了好多的妃子,还生下了一个小公主。
渔玄为此哭过数次,又在床头打了好多个红绳结,提醒自己要记得他给她的伤痛。在渔玄的记忆里,顾以微数了数,那红绳结大概有两百来个,难怪渔玄进入幽然谷时,无界说她的灵魂碎成了二百四十片,这一片便是一道伤。
而让顾以微最震惊的是,渔玄和萧启瑞的相爱竟也是仙主的安排……虽然渔玄是爱他的,但是这样的开始足以让人唏嘘。
瞧见顾以微呆滞地看着前方,眼神没了焦距,陈荣显有些不放心,轻轻唤了句,“夫人,你没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