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嘴上劝着我,怎么自个儿倒是哭起来了。"她朝司颜招了招手道:"快过来给你家小姐擦一擦眼泪,可别哭花了妆容。"
慕筠溪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冰冰凉凉的,忍不住惊异地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感觉混着脂粉,摸了一手黏糊糊,她的脸色瞬间有些发青。
司颜等人赶紧围上来,两人补妆,两人端水盆给她洗手。
恶心的感觉过去后,慕筠溪开始发呆。原因是她竟然哭了,可是却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哭。
不过是嫁人而已,秦王府离慕家就算坐轿子也用不了半个时辰,回家一趟实在很容易,何况自己之前赈灾自己也是一走几个月,成亲前后根本没什么区别嘛。
可是,心里明明很清楚这一点,鼻头酸涩的感觉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外间里,舒玉真扒着门,看着越走越近的宗政博延满脸兴奋,脑海中不断演练着各种刁难宗政博延的桥段。
横刺里却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慕筠竹脸色绯红地看了宗政博延一眼,娇声道:"姐夫想要娶走姐姐,可得先过了小妹这关才是。"
周围霎时一片寂静,众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慕筠竹这是疯了吗?
东陵国的教条虽说并不苛刻,男女之间正常交往并不会引人诟病。但婚礼上是有规矩的,女方的亲属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只能呆在屋子里,隔着门和新郎交谈。
慕筠竹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出来不说,那眼神儿媚的跟带了钩子似的,还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啊。
慕家二小姐和三小姐处心积虑勾引姐夫的传闻早已有之,可以前好歹也只是暗地里传一传罢了,这两位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总不会忘记遮掩一二。
慕筠竹今天却是连那层皮都给丢掉了。
众人惊愕过后,纷纷开始幸灾乐祸。慕筠竹这名声算是彻底坏了,以后别说是勋贵世家,便是要点脸面的读书人也不会愿意娶她了。
同样,这事儿发生在慕筠溪的婚礼上,日后被人议论起来,肯定得捎带上,原本完美的婚礼有了瑕疵,怎能不让羡慕嫉妒恨的小姐们心里痛快。
两个负责看管慕筠竹的丫鬟脸色煞白地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愣神,二小姐就冲了出去,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宗政博延看了慕筠竹一眼,淡定地转身对慕良翰道:"前些日子,本王听闻二小姐似乎是生了病,有些神志不清,这会儿该不会是还没有痊愈吧?"
慕良翰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他现在简直后悔死将慕筠竹给放出来了。
如果慕筠竹不出现,大不了被人议论一番姐妹不和,总比如此丢脸强。
他闭了闭眼睛,冷声道:"来人,还不赶紧将二小姐带下去?不是告诉过你们,二小姐神志不清,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都是怎么做事的?"
他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二女儿就真的废了,往后她就只能是个疯子。
但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是一个本来就已经没什么价值了的女儿。
慕筠竹瞪大了眼睛看着慕良翰和宗政博延,脸色却不是苍白的,反而泛着诡异的红,不可置信、愤怒、怨恨等多种表情糅合在一起,秀丽的面容显得扭曲而狰狞。
本来还觉得慕良翰竟心狠至虎毒食子的人,也不由开始怀疑,慕筠竹是不是真的疯了,这表情完全不像是个正常人该有的啊。
两个脸色苍白的丫鬟,接到慕良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动了起来,一人一边牢牢抓住慕筠竹,同时眼疾手快地堵上她的嘴巴,迅速将人拖走,行动流畅麻利,堪比专业绑架犯。
躲在屋子里的舒玉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声嘟囔道:"简直太凶残了啊,这男人不能惹,保命要紧啊。"
和她一起守门的秋菊推了推她的胳膊道:"舒小姐,该我们出场了。"
"哦。"舒玉真呆呆地点了点头,才回过神来,蔫耷耷地对门外喊道:"新娘还在上妆,新郎官耐心等着吧。"
本来想了很多花样的啊,舒玉真心里的小人儿留下两行宽面条泪。然后猛然一抹脸,再次嘟囔了一句,"保命要紧。"
这一声喊自然也是风俗,一是提醒屋里的新娘子,新郎到了。二则是让新郎做两首催妆诗,显摆显摆自己的文采。
这是固定环节,宗政博延自然是早有准备,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保险起见,一气儿想了十几首诗,此刻张口便来。
慕筠溪此时正待在隔壁的房间,而且是在内间里,一般的声音她基本上是听不见的。宗政博延也想到了这点,心里觉得自己费了那么多心力做出来的诗就是给媳妇听的,结果媳妇听不到,全都给不相干的人听去了算怎么回事?
不行,必须得让媳妇听到才行。
古代没有扩音大喇叭,他于是想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用内力。
慕筠溪这边,司颜、冬梅刚刚七手八脚地把她脸上的妆容补好。母女两人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正待再说些什么。
外面却突然传来一把低沉磁性的男声,"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装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顿了顿,紧接着有念道:"天上琼花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
男人的音质十分独特,带着一种奇异的如碎冰般的冰凉质感,语调也有些平板,让人一听就大概能判断出此人的性情,必定是清冷而严肃的。
可就是这般性情的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运上内力念着这般深情的诗词,才更加触动人心。
"这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迎上陈秀打趣的目光,慕筠溪撇过头嫌弃地撇了撇嘴,脸颊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点点红晕,厚重的脂粉也遮挡不住。
陈秀轻笑了一声,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