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平城,已有些炎热。穆宅中,各式花朵开了满园,兆儿又长高了一头,自己在院子里玩耍。
穆榕榕将两个女儿哄睡了,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比从前更瘦了,削瘦的身子就似能被风吹到,脸色虽是红润,却没有神采。
怔怔地看着兆儿愉快的样子,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俊朗的男人。每每在梦里见到他,都在伤心欲绝中哭着醒来。这难道就是天意,终究还是不能够厮守。她身上的祢罗香,会害了他性命。
抑或,也应该知足,知道他尚在人世,知道他过得很好,也就知足了。
堂屋有些笑声,似是来了什么客人。她叫了兆儿别乱跑,自己向堂屋而去。
堂屋门外驻足,屋外堆了好多礼品,足足能有一座小山那么多。听得屋内有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穆大人,这些都是聘礼,我张媒婆做媒向来靠谱,这门亲事保准您满意。”
穆榕榕心中一惊,究竟怎么回事。
穆大人在屋中笑了笑,“小女早已不是花样年华,又育有三个孩子,不知张媒婆是否走错了人家。”穆大人也觉得纳闷,是哪户人家会来说亲。
“嗨,穆大人有所不知,这托我来的公子说了,自打见过穆小姐抚琴之时就对小姐倾心相向,这个公子还千叮呤万嘱咐,这门亲我一定要做成。穆大人你看,小姐虽貌美如花,可膝下还带着三个孩子,有个男人照应,终究是好事。”张媒婆说。
“这……”穆大人似乎也觉得这张媒婆说得在理,穆榕榕带着三个孩子生活,而自己年事已高,终究会有归西的一天,有人照顾穆榕榕,也的确是件好事。“这个嘛……容老夫再想想。”
穆榕榕一听,急忙冲了进去,也管不得什么礼数,“父亲,我不嫁!我谁都不嫁!”她满是坚定,站在堂屋门口。
张媒婆一见穆榕榕闯进来,又这般坚定,一时哑口。
却,一个黑影身后走来,遮住了些许阳光。“你连我也不嫁?”
穆榕榕只觉一阵清风袭遍每一个细胞,心跳骤然加速,怔怔地转头,迎上的是那双若星子般璀璨的眼眸,热切又喜悦。
元愉一身素衣,手中牵着笑呵呵的兆儿,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后。
二人对视间,天地万物似乎也浮华褪尽,空气中似乎只剩了心跳声,彼此的心声默默无言。
穆大人识相地带着兆儿离去,那张媒婆也捂着嘴笑笑离开。
“你,怎么来了?”穆榕榕怔怔看着他,那一日最后一眼看他离开之时,是去岁秋季,他满身是血被镇南带着离开边城,一转眼夏天又快到了,却怎么觉得过了好多年,恍若隔世。
“我来娶你!”元愉耸肩一笑,看了看身后小山一般的聘礼。他看着她削瘦的脸庞,心疼不已。
“娶我?”她眸中有晶莹闪动。
“是啊,要明媒正娶。”他点点头,靠了过去,一把拥住她。明媒正娶,那是他欠她的。
鼻子酸酸的,感动得泪流满面,这时才恍然想起,自己身上的祢罗香。猛地推开元愉,自己惊叫一声向后躲去,“你不要靠近我,你……会死的。”
“我……”元愉忽的捂住胸口,痛苦呻吟,蹲在了地上,满脸痛苦。
穆榕榕吓坏了,抱怨着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个,现在已无仙草了,若是他死了,她也就随他去了。慌忙向屋外跑去,“快来人啊!快找医官来!”
却在正要跨出门槛之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抱了回来,紧紧环在那炽热的怀中。
穆榕榕惊叫,“快放开,我不要你死,不要……”竟幽幽哭了出来,悲痛欲绝。
“榕儿。”元愉听闻她的哭声,心中一软,不愿再逗她,又怕惊扰了府中之人,将屋门关了过去,又掰过她的身子与自己相对,俯首与她的视线平行,“榕儿,你看看我,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穆榕榕惊慌中缓缓镇定下来,对上他炽热的眼眸,轻轻伸手摸上他的脸,喃喃地问,“你真的……没事?”
“真的。”他将她圈入怀里,紧紧相拥,这拥抱就似乎隔了一个世纪,细碎的吻啄在她的发,她的额,那般深切又深沉的爱,连空气中也是满满当当。
穆榕榕俯在他怀中,贪婪地呼吸着他的味道,久违的眷恋,如此真切。“那不是剧毒吗?怎么会没事?”
元愉一笑,“那些不过是唬人的把戏罢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眼中却闪过些什么。
穆榕榕紧紧搂着他,默默点头。
“榕儿。”他松开她,俯首看着她,“我连聘礼都送来了,你这次当真不嫁?”他逗她。
她脸上泛起一阵红晕,低下头去,“我再考虑考虑。”
他着了急,“你怎么……还要考虑……我……你……”一时语无伦次。
她呵呵一笑,依偎在他怀中,“我考虑考虑——是不是今天就嫁!”
“哈哈哈——”他朗声大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炽热的吻覆上她柔然的双唇,热切的爱恋在空气中渗透,深情中满室旖旎。
……
皇宫中,御书房。
一个黑影闪身进去,跪行大礼,“皇上。”
元恪坐在龙榻上假寐,“查出来了吗?”
“禀皇上,京兆王所服用的药并非是进补身子,而是……”黑衣人犹豫了。
“而是什么?”元恪凌厉的眼看向他。
“是……”黑衣人顿了顿,“是使人丧失嗅觉的汤药。喝了这种药的人,将终生闻不见任何味道,活在无味的世界中。”
“什么!”元恪猛地坐起身子,元愉为了与穆榕榕在一起,竟置自己的身体于不顾。不惜以药物破坏自己的嗅觉!这样就不怕穆榕榕身上的祢罗香会将他害于非命。
忽觉心中有些酸涩,试问他自己又岂有这样的决心与魄力?他挥了挥手,黑衣人恭敬退下。
元恪深叹了一声,站起身来,“三弟,你终是痴情啊!”轻轻摇头。
翻出案几上几本案卷,那是史记官记下的卷轴,他翻开那竹简,以狼嚎沾了浓墨,将元愉返回洛阳之后的点点滴滴一一抹去,甚至包括总是族谱上元愉的名字,也浓墨抹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