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式的酒巴里,因是傍晚,人并不多,只有几个侍应生在角落里聊天,吧台里一个帅哥正用软布擦着杯子,擦一个,向着灯光看一下,不时的,眼睛会瞥向左边一个角落里的一对男女身上。
酒巴里的人不多,而这对男女一进来起,就偷偷摸摸的坐到了角落里,让他有些好奇,男人很是英俊伟岸,看着穿戴打扮不是普通人,只是,在带着女孩子进来时,有些懊恼与小心的神色。
至于女孩子,酒保更有些奇怪,是个很年轻的,样子就像个大学生,衣着与男子明显的不搭,一眼看出,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一件圆领半袖T恤,下面一条灰色亚麻裤,脚上一双平底鞋,走路都小心翼翼的。至于样子,除了感觉到那个男子很帅气外,女孩子他压根就没注意到长得什么样,因为,就那样轻忽一闪的,在自己眼皮底下,躲过去了。
倒是像和情人偷偷约会的学生,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的约定也说不定,这里靠近大学城,现在有好多的大学女生,家境贫困的,有些禁不住诱惑的,又有点资色的,都被某些人包了,衣食无忧,名车接送,穿戴立刻不同了。
现在是有些有钱人,玩够了那些KTV的陪酒女后,开始将目光放到校园这个环境来,即清纯,又有档次,好多人乐此不疲。
苏意年和银欢都感觉到了酒保不时扫过来的眼神,苏意年有些不耐,几次想瞪回去,但皆忍住了,这里地处偏僻,他才会将约会的地点选在这里,因为他怕到那些明显的公共场合去,再叫记者盯梢,那样,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银欢也有些难堪,一直不停的用吸管搅着眼前的一杯饮料,她不知道怎么办,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怀孕,她一点的准备都没有,甚至,还是妈妈发现了她的变化,她闻不得一点的油腥味,前天早起吃一点粥,妹妹买了油条,她刚咬一口,就跑到卫生间里干呕了半天,等她好不容易从洗水盆里抬了头时,看到妈妈正在自己身后,她吓了一跳,妈妈在镜子里狠狠的盯着自己的眼神,叫她害怕。
“妈妈……”银欢轻叫道。
“你怎么了?”银妈妈说,银爸爸在饭厅里问着:“她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银妈妈一边回着丈夫,一边对着银欢说:“你最好没有什么事!”
可是,银欢从妈妈那眼神里意识到了什么,她记得同学们暗地里说过的一些事,某某女生和男友同居,然后意外怀孕的,她也不是小孩子,所以,模糊印象里,药店是有卖那些验孕条的。
她前天晚上买了来,昨天早上,趁着家人都没有起来,就跑到卫生间里,悄悄的测了,就在她看到上面出现两个红杠杠时,还不及有所反应,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喊门:“开门,银欢,你在里面做什么?”
银欢愣了下,妈妈这么一喊,家里其他人也有听到的,妹妹就叫道:“大早上的,叫不叫人睡啊……”
银欢愣住了,开门的空,妈妈闯进来,看到她还及扔掉的验孕条,甩手就一个巴掌打了过来:“我就知道会出事,你这个不要脸的,前些天人家说,那报纸上的是你,我还给你打掩护,我说我家银欢最懂事啊,哪会做那么不要脸的事呢?”
银欢哭了出来,爸爸在外面拍着门说着:“怎么了,怎么了……”
乱成了一团糟了……
苏意年看着银欢,看着她手足无措,看着她细弱的指尖,都似在发抖一样,他就心里恨自己,为什么是她,反正是入了顾四海的局中了,倒不如真如他安排的,随便个他塞给自己的女人,欢场的女人,给些钱就结了,现在,他无法面对,被自己的行为所伤害的,平民家的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自己之前是有过怜悯她,她的窘迫,自己还亲点了她到自己的公司来实习,还为着她破了种种的例,可是,也是自己,毁了她啊。
正在苏意年想问银欢,她找自己什么事呢,却听到自己的电话响,他拿起,接听下,是自己的妈妈,妈妈的声音很大,且气愤实足的。
银欢抬头,见苏意年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越来越沉,直到,自己再没有办法,直视他的眼睛,他是在生气,很气恼,很气恼的。
银欢的手,搅得饮料更加快了,然后听到苏意年啪搭一声,挂了电话。
他挂电话的声音过响了一些,银欢抬眼看了下他,然后看到苏意年正在看着自己,他的眼神如电,半天才问一句:“你和你妈妈去我们家了?”
银欢点点头,其实今天打电话给他,也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么说,那是真的了,你……你真的怀孕了?”苏意年补问了一句,眼神中的难过,难以掩盖的,还有懊悔与恨惧。
银欢点点头,眼睛盯到了别处,不看苏意年的眼睛。
“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为什么要去我的家?”苏意年气得脸色暗沉,现在,他感觉自己好被动啊,“我不是说,有什么事,先和我说,我一定尽力解决,你为什么不先和我说……”
苏意年气恼的时候,声音不免大了些,他感觉到酒巴里其余的人都看了过来,他只得压了火气,再看银欢,只低着头,垂下的刘海下,只瞧得见她小小的一点下巴尖,楚楚可怜。
苏意年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其实更应该生气的是她不是吗?从头开始,是自己对不起她,是自己毁了她,现在,她竟然还有了身孕,她这一生,都被自己毁了。
“我妈妈怎么说?”苏意年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仿佛现在的银欢是个玻璃娃娃,稍大点声,都会弄坏了她。
实际上也差不多,苏意年极少在女人身上上功夫,与顾倾城差不多是青梅竹马,他用情专一,如果不是出了这许多事,他与顾倾城差不多就是像他的父母一样,又门当户对,就算顾四海原是自己父亲苏源的手下,但他与父亲早就把顾家当成朋友一样,苏老太太苏夫人都十分的喜欢聪明能干的顾倾城。
可是,一切都变了,现在,苏意年感觉有些对不住顾倾城,但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家仇人的女儿了。
她说她怀孕了?看来是真的……但这就意味着,他要接受面前这个女孩子?
苏意年悄悄扫了眼银欢,这个女孩子与他所接触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当然,在他二十五岁的生命中,还少有接触太多的女性,他对女人已有的概念中,除了美丽得咄咄逼人的顾倾城,还有温柔娴淑,拥有一切做个好妻子的特质,却没有一点的生存能力的姐姐苏锦英,然后是无一是处,每天被一堆名品名牌包围着,虚荣而傲慢的妹妹苏顺英,他所认识的女孩子里,除了这三类型的富家女,就是一心想与他有些暧昧的平民女子。
他接手苏氏不长,已经辞了或调任了三个助理或秘书,他实在无法接受,那些女孩子贪婪的目光射在他身上的感觉,有时,他要下了几次的命令,她们还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是什么,她们只把办公室里的气氛搞得很莫名其妙,她们的裙子越穿越短,妆化得越来越夸张妩媚,难怪她们都认定了自己就是个花心色眯眯的富二代,当然,这也与这一个月来,自己与眼前这个女子的那些绯闻有关,苏大公子流连夜店,与平民女一夜偷欢的大标题,使得那些女孩子多么的兴奋。
但银欢并不是那样的女孩子,在这一个月里,她同自己一样,诚惶诚恐,苏意年虽然四面楚歌,但是,却没有一点的压力是源于银欢的。
对于那一夜的事情,银欢从没有主动的找过他,像他想象中的,要求他做出什么承诺来,或是,以此要挟什么。
这一点,苏意年凭着以往对银欢的少有认识,是不难理解的,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银欢确实值得他之前的关注,她是一个与从不同的女孩子,她的默然,她的谨慎,都让他记忆深刻,当然,还有她的眼睛。
每次在夜里惊醒,他都会想起那双眼睛,她总是很少言语,她的眼神就是她的控诉。
就如现在,她慢慢的抬眼看着自己,苏意年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怨恨,他竟有些不敢直视她。
“她叫我不要打你的主意,打你们苏家的主意……”银欢说道,语调平静的,仿佛说着与她不相干的事。
苏意年轻笑下,这是妈妈的风格,妈妈叫自己不要再出面管银欢的事,她说她能摆平,他也应允了,他不知道如何来面对银欢,但那时,他还没有想到,银欢会怀孕。
“她不承认这是你的孩子,说我们再去,她会告我们敲诈或是诽谤!”银欢说道,咬了咬唇,她看着苏意年。
“对不起……”苏意年说道。“你,你想怎么做呢?”
银欢看了眼苏意年,看出他的不自在,他郁郁的眼神,她轻笑下:“我想打掉这个孩子,妈妈不让,一直看着我,我今天趁她不注意跑了出来,我已经预约了一家私人的医院,但我想,你应该知道,而且他们要求要一个人陪同,还有这也算个小手术,而且是私人医院,所以费用要高一些……”
银欢说到这里,感觉苏意年明显的舒口气,好像放心下来的样子,银欢心里不由得恨了下。
不过,恨归恨,银欢也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错已经铸成,没必要再加大后果的严重性。
苏意年在心里千万分的感激银欢的决定,这也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只是,他不好自己亲自的说出口,听到银欢如此说,才放心了。
两个人约定了时间地点,再没有什么可说的,才分了手。
第二天清晨很早,是银欢要求的,因为,她要趁天不亮,才能偷偷的溜出来,她赶到那家私人医院的时候,苏意年已经等在那里了。
是近郊区的一个地方,四面是低矮的民工房,在一片的胡同里,银欢也是在她家的楼道口的电线杆上看到的小广告,电话里说是有行医执照的,但到这里之后,她自己都要打退堂鼓了。
接待他们的是个中年女人,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惊诧于苏意年停在外面的车的豪华与他一身的不凡,但还是冷冷的口气向着银欢询问了一些相关事项,苏意年此时,方看了看这个诊所,只有两间,一间是自己所处这间门诊,一张小桌子,一个柜子里放着些器械与药品,一个脏脏的圆凳和一个衣架,上面搭着一件灰白的白大褂。
里面的一间,只看到一条窄床,没有门,只半截的白布帘子,白布帘子上一个洗得发淡的红十字。
医生问好了话,有个小护士叫银欢进到里面,然后医生开始自己穿上褂子,苏意年让开了些,看到医生戴好了手套,从柜子里拿出夹子摄子什么的。
冷冷冰冰的,金属敲击托盘的声音,传到苏意年的耳朵里,让他不由得一哆嗦,然后听到里面的小护士同样冷冰冰的声音:“躺上去,裙子褪下去……”
然后他回下去,只看到帘子下,露出两条腿来,慢慢的支着,那是银欢的腿,她光着脚,紧张的脚趾用力的弯曲着。
穿好衣服的女医生也走了进去,再低声问了句:“确定不要了……”
很久的沉默,苏意年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然后才听到银欢细弱的声音:“不,医生,请开始吧……”隐隐的痛疼感,银欢的声音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可以想象她忍着哭的样子。苏意年突然想起她跟在一群衣着光鲜的男子身后,她那双纯净的,带着希翼的眼睛悄悄的看向自己,她曾多么的向往,自己能给她带来生命的转机,还有电梯里,她微微发促的低头,闻得到头上那淡淡的清香,还有她纠结的指尖,扭着自己的衣角的样子。
曾经,她当自己是她的贵人,有着知遇之恩的人,可是,自己竟成了毁了她的恶人。
报纸上把她曾为想攀上枝头做凤凰的麻雀女,说她是引诱自己的狐狸精。
苏意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冲进去的。
一把推开那走近银欢的女医生,在银欢的惊诧中,他拉起她来,他甚至不忍心看她瘦弱的,平坦的小腹,生命是多奇妙的一个过程,因着他的过错,她的肚子里,竟孕育着他的骨肉呢,那是他的孩子啊,他突然觉得昨天和刚刚的自己就是魔鬼,竟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胡乱的帮银欢穿好了衣服,“我们不做了,这些给你,谢谢……”苏意年慌忙的掏出几张纸票来,扔到那窄床上,然后拉着银欢跑了出去。
“苏少,你要做什么?”银欢跟着吃惊的说道。
苏意年直接拽她走出去,可是,拐出胡同,他突然看到一群的人围着自己的车子,他们拿着相机,正对着车子拍照,还有在挑角度的,正百无聊赖的等着,听到动静,他们都回过头来,看到苏意年,就吃惊的尖叫,也许叫他们兴奋的,还有苏意年手中正拽着女子,就是绯闻中的女主角。
在他们还不及跑过来时,苏意年拽着银欢掉头就跑。
好在是一片类似于棚户区的民房,胡弄是七扭八歪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阻了他们的身影,等他们跑到一片的荒草地时,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这是一块有争议的闲置地,有几个破矮的房子,半拆未拆的立在这里,然后是荒草,有头年的枯草,也有今年新长出来的藤草,苏意年拉着银欢坐到荒草中,听到四周除了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再无其它,他才露出头去,向着身后看了下,没有人跟上来,他们甩开了那些记者了。
银欢喘得厉害,心要跳出来,她的裙摆已经被一些枯枝划坏了,赤裸的小腿上也有着枯草勒出的痕迹来。
齐齐的刘海,因为她低着头,而遮住了半边的脸,只露出她的小巧的下巴,与一双红唇,微微的张合,轻轻的呼气。
“苏少,怎么办,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怎么办,不然,你再找一家医院吧?”银欢说道,带着哽咽的声调。
她的双手抱着膝,头发半散下来,落到她的膝上,两只手,紧张的,你捏着我,我捏着你—……
苏意年慢慢的伸出手去,捏住她的纠结的手,银欢抬头,一双比夜星还要闪亮的眼睛,诧异的盯着他:“苏少?”
“我们结婚吧……”苏意年突然道,说完了,一身的负累突然间都轻了下来,他竟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来,自父亲病了,苏家出现危机后,他都忘了自己上一次,轻松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苏少?”银欢怀疑自己听到的。
“我们结婚吧,我是认真的……”苏意年说道,银欢紧张的看着他,如一只惊撞的小兽,带着陌生的,还有着稀奇的眼神看着他。
“既然他们都等着看我们的好戏,何不演得好一点,给他们好看呢,银欢,嫁给我,一个男人能给女人的所有,我都会给你,当然你可以拒绝,苏家现在并不像外表那样,苏家快完了,但我不会让它倒下去的,如果你相信我,我会给你好的未来,与人人称羡的豪门生活,你这一世,我都保你会衣食无忧……”苏意年说道,他看着银欢的眼睛,银欢的脸,那如水墨丹青,淡却独特的感觉,她给他的感觉,一开始并不糟,或许,他们的婚姻会是一个好的开始,谁能知道呢。
银欢很害怕,想起妈妈骂自己的那些话,想起爸爸的失望,哥哥的兴风作浪与妹妹的幸灾乐祸,似乎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好戏,还有苏夫人那高贵的语调:“想嫁到我们苏家来,还是重新投胎吧……”
“苏少……”银欢轻声道,看着苏意年的眼睛,苏意年轻轻的吻住她的唇,这类似于他们两个人的初吻一样,是试探也是决定,试探的结果很好,苏意年在长吻结束后,发出一声满意的噫叹:“银欢,我们结婚……”他喜欢她柔软的唇,她柔软的身子,还有,她那柔软的身子里,有着他的孩子呢,这是多么奇妙的事呢。
听到他保证的这一句,银欢突然哭了起来,放肆而毫无顾忌的哭起来,从那一夜到现在,她才在他的面前,如此的任性的哭起来,她的委屈,她的怨忿,她哭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一阵阵的发抖,而他抱紧她,轻轻的拍在她的肩上,而她终于发出嘶喊声,如小兽一样的呜咽的声音。
天色慢慢的变亮,苏意年拉着银欢起来,他拍拍自己的身上,西装皱了,比银欢的样子,好不了多少。
“我们走吧……”苏意年说道。
他们慢慢走出那一片荒草地,再路过一条破败的小街,终于看到一条像样的街面。
他们走过的时候,竟有一家金店正打开店门,有店员在打扫,苏意年突然心血来潮,拉着银欢走进去。
“我们结婚吧,我没有骗你,如果你想,明天就去登记……”苏意年拥着银欢,坐在两张高脚凳上。
银欢选的戒指是一对指环,简洁到普通,如稚子,单纯而洁净的,没一点的装饰,只一粗一细的一对指环内里上,刻着相同形状的‘心’,大小不一的三个,一个套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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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意年此时转了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戴了五年了,颜色有些淡了,那家小店的老板一定是骗了他的,还说什么百分百的纯金,苏意年轻笑笑,他一直都不曾想过,会拿下它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