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里的故事,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公主与王子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至于如何的幸福,我们不能睇到,也无法把想象付诸于具体的事物事情上来。
银欢的故事如果只到报上登的那一段,‘灰姑娘挤身入豪门,富二代迎娶平民女’为止最好,可生活总是在继续,她后面所经历的这一切,别说别人无法预测,就连她自己也是想象不到的。
没有谁能一直生活在童话里,而银欢,她所过的人生,早就不在自己的预计中。
她在生活中跌跌撞撞,在爱情中屡屡碰壁,原以为的终点,却总是别出枝末来,让她的人生一次次的被抛高与俯低,到底哪里才是终点,她根本无法去想象。
与苏意年间的冷战,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苏家与银家的全体人,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又一次不同。
苏意年归家时间越来越晚,银欢在苏家所处的待遇也越来越冷淡,好不容易才有些缓和的婆媳关系,因着娇娇被银志刚绑架的事件而再次陷入僵局里,银欢像个蜗牛一样,才伸出的触角,因着打击而缩回了壳中,没了苏意年的鼓励做后盾,她也少了披荆斩棘的勇气。
已经是冬天了,室内却是温暖如春的,银欢坐在窗前,从窗上淡淡的雾气里,看向外面,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可是,苏意年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一个电话。
楼下有人在高声说话,是几个苏氏的元老,都和苏源相差不多的年纪,刚刚银欢在楼下奉过茶水,公公苏源连苏夫人骆珍都打发开了,所以,银欢识趣的躲到了楼上来。
只听得他们群情激奋,却乱哄哄的听不清在吵些什么,偶尔听出什么“大兴利”的字眼。
银欢的心很乱,苏意年现在到底每天在做些什么,以前,她从不曾在工作为着他担心的,现在,却总是会担心,生怕哪一天,苏意年会被那个万隆地产骗得血本无存。
不过,银欢想苏意年虽然嘴上强硬,但自己那样的提醒过,他应该有警觉的,从不看财经新闻的她,最近总是会把那些报纸拿回房间里仔细的看,再认真的看财经频道,这对她来说,有些枯燥无味,但为着苏意年,她还是逐句逐字的看,生怕漏掉了什么。
天空突然的飘起了雪花,银欢收回了目光,楼下开始变得静静的了,看来,那些人是走了,银欢看了眼钟,近十一点了,她轻轻的推门下楼。
楼下大厅里静静的,银欢以为公公也不在那里,但她走到下面时,发现,公公苏源正坐在沙发上。
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见他的身子,僵硬的坐着,一动不动,银欢慢慢走过去,低头拿起茶几上的茶杯,那杯子里的茶都凉了,有些都没有动,刘婶从门厅里说:“老爷,他们都走了!”
银欢抬了头,见到苏源脸色很不好,眼神有些混沌,嘴角紧抿,向下,年轻时的果断刚毅,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固执。
“银欢,你给意年打电话,叫他回来……”苏源说道。
“爸爸……”银欢愣了下,苏源的语气并不好。
“快,叫你打,你就去打,他几点回来,我就等到他几点……”苏源说道,已经近似咆哮。
苏夫人与苏老太太一下子都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苏夫人走过来,抚着丈夫的前胸:“生什么气呢,这些人,有事没事就来闹闹,倚老卖老,咱苏家对他们也不错了,还想怎么样呢?”
“都是你,你生的好儿子,气死我了……”苏源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手都抖得厉害的:“这个逆子,他卖了大兴利,卖了大兴利啊……”
银欢惊了下,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掉落下去,跌到地板上,砰的一声跌得粉碎。
“你这是做什么,毛手毛脚的……”苏夫人厉声的回头训斥道。
苏老太太向来迷信,听到苏意年卖了大兴利,本就惊恐,看银欢失手打了杯子,她心里忙道:老头子,这是怎么了,你一定要保诺苏家,无风无浪的过下去……。
银欢低头去拾那些碎片,心里慌乱的,她怕薄亦寒的预言会成真,苏意年真的被人陷害,会落到生意的泥沼中,无法自救。
刘婶忙走过来,说道:“少奶奶,我来吧……”
那一边苏源也叫道:“叫刘婶收拾,你快去给他打电话,叫他立即给我回来……”
银欢被迫站起身来,走到话几前,手握着话筒有千斤重一样。
电话响了好久,银欢以为不会接通时,却突然的被人接通了,“喂……”
银欢愣了下,是个女人的声音。
“谁呀,刘婶吗?”对方说话,银欢听出,竟是苏顺英的声音。
“顺英,怎么是你,意年呢?”银欢忙说道。
“银欢啊,二哥有些喝多了,和我们在一起呢,你有事吗?”苏顺英有些不喜的说道。
“爸爸叫他回家来,你告诉他一下,爸爸生气了,叫他快些回来……”银欢说道,不知道苏意年和苏顺英在哪里,那边乱乱的。
“爸爸?爸爸叫二哥什么事,二哥喝多了,根本没办法听电话,你告诉爸爸,一会儿我和启元送他回去,我们在别墅这边……”苏顺英说道。
这时,电话里出现一个声音,是任银欢想象也想象不到的,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刻意的夸张:“顺英,意年吐了,你快来……”是顾倾城。
那边放下电话,只剩了嘟嘟的盲音。
身后,苏夫人在叫银欢:“意年怎么说?”
银欢走回去,对着苏夫人与苏源说道:“意年与顺英在一起,他们在别墅那里,说是喝多了,爸爸,一会儿,启元和顺英会送他回来的……”
“喝多了?他真是越来越出息了……”苏源气得说话直打节,苏夫人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顺英曾打电话回来的,说是今天是启元的生日,每年他们也是要给他庆生的,小时候起他们就是这样的淘气了,你这是气什么,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天晚了,他们也难得聚一起玩玩,意年最近那样累,你就放他一天假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明天再说,难道你没有听我说,他把大兴利买了,那是我这一辈子的心血,他说卖就卖了,这个逆子,我……”苏源太过气恼,有些上不来气,苏太太忙抚着他的胸口。
“哎呀,意年早就说过了,大兴利并不挣钱了,你也不用生这样的气,听他说,是做房地产上,我听张太太他们说,现在做房地产的好多,他们老张也投了好多钱进去,你已经将生意交到他手上,就别管孩子做什么了,你身子也不好,意年都做了五年了,你不是说他比你那时,要有魄力得多吗?就让孩子放开手脚做吧,你就别干预了!”苏夫人劝慰道。
“可大兴利不比别的生意,那是我与老顾他们辛苦经营起来的,这些年来,只要想一想,要关掉它们,我都舍不得,他说卖就卖掉,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苏源说道。
苏夫人拉着丈夫,慢慢的走回房间去,在她心里,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听丈夫与儿子在这件事上,没少争执过,其实在这件事上,她还是倾向于儿子的,她是个以儿子为骄傲的母亲,儿子做什么,都是无底线的支持的。
当然,她的这个儿子也足以让她如此的骄傲的,除了,不顾她的反对而娶了银欢入门这一件事,他是反抗了她的意志的。
苏夫人扶着苏源进了房间,苏老太太看着忙着收拾残局的银欢,只有叹口气,也进了房间里,她现在对银欢是又疼又气啊,她有多惦记着让银欢给自己生个重孙儿啊,可是,老太太摇摇头,眼睛里都要湿了,自己都近九十岁的人了,活到现在,什么大事没经过,却没有这件事给自己的打击大,唉,天意弄人,只求医生的话作不得准,说不定哪天老天开恩,银欢就怀上了呢,现在,老太太只有这样的安慰自己了。
银欢忙着收拾着茶几上的一切,刘婶一个劲的叫她去休息,她不想走开,如果一个人,面对一间空空的卧房,她的心里更难受。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连沙发前的地板,都被她拿着抹布前前后后的抹了三遍了,光可鉴人,明亮的灯光下,都印出她的裙角来,寂寞的一个人,站在大厅里,刘婶被她推着去休息了,而她现在,也终于做完了所有的事,再没有可干的活了,她静静的坐到沙发上。
木质的家具古雅而高贵,刘婶把四面落地窗上的薄纱窗帘都拉拢了,欧式的壁炉上,一个挂毯,上面是一个哭泣的女人脸庞,银欢听苏意年说过,这织毯是仿一幅名画的,她从来都对这些没兴趣的,现在,与这个女子对面而立,那股阴郁的心情,便浓浓的荡漾起来。
身子有些累,做了这些事后,才感觉到有些虚脱样的乏倦,客厅里的座钟要古老与华丽得多了,时间在嘀嘀哒哒的过去,苏意年还没有回来。
银欢的手指泛白,刚刚在手里浸得久了,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刚刚努力的做事来排挤掉心底的恐慌,而现在,夜深人静,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睁着眼睛,等着她的丈夫归来。
时间越久,她越绝望,这些天来,两个人之间的冷淡,与刚刚电话里,顾倾城的在场,银欢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都懒得闭上,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挂毯上的哭泣女子脸。
仿佛一夜便是一生,她能明显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还有……,耳中都是苏意年曾说过的那些话,他的话不多,甚至,少有甜言蜜语,此时想起,全是他冷淡的语调。
“我给你的钱不够吗?还要别人给你买衣服?”
“银欢,没有谁是救世主……”
“银欢,是我错怪你,还是,我一直看错你呢?”
“银欢,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离婚!离婚!离婚!你就这样想与我离婚吗?”
“如果你想离婚,就随你吧,我实在是没力气,把这床上的第三个人挤出去的!”
“也许我们不必来自责,我的错,你的错,也许,我们的缘份只是如此,我可能前世,也与那个书生一样,只赠了你一件衣服,呵呵,你现在,可以去找前世埋了你的人……”
“银欢,其实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可是,对不起,我竟还爱你,所以,就算是离开,你也注定欠我一个情的……”
银欢不动不响,只等着苏意年回来,苏顺英所说的别墅,她是知道在哪里的,但她不想就这样过去了,冲动的事,她做过一次就够了。
当钟走到一点的时候,银欢笑笑,起身,走到楼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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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的危机,比薄亦寒预测的要严重一些,要来得迅猛一些。
不过一个月后,财经新闻上,用黑色字体大大的标题:“苏氏因经营不利,而出现大的亏空”,如仆告一样醒目与刺眼。
而下面的内容则极为煸情:“苏少投资地产失利,所卖大兴利所得资金不足以扭转败局,据说这次的生意是押上了苏家公馆的,这幢公馆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有当年典型的大家族居所特点,据说,这次要拍卖苏公馆,苏家人已经被迫要搬离苏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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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馆内,来了一拔又一拔的人,有来看房子的,有来安慰苏家老小的,也有债主,苏公馆自建造那天起,就没有这样的热闹与喧哗过。
苏源气得病发,又一次住到医院里,苏夫人在医院里陪他,苏老太太则到苏家老宅避开,每日里迎接着这些来访者的,就是银欢了,苏意年现在更是极少到家里的。
不知道他每日里在忙些什么,有几次晚间很晚回来,银欢见他走到儿童房,看着熟睡着的女儿,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银欢有时看着他,觉得两个人自从上次自己流产后就开始渐行渐远,这幢房子也要不属于他们了吗?那么,所有承载着他们曾经的爱与怨,也都要慢慢的迷失在岁月的长河里了吧。
同以前相比,这幢大宅还是华美而大气的,冬季早里,稀薄的空气里,房子的外皮上,一层薄薄的霜,空空的花架,与空空的走廊,门厅下的地毯有些脏,最近雪下得勤,而来的人太多,刘婶都来不及清洗它们。
银欢有时在楼上,能看到那些进来的人们,他们指指划划,仿佛这里已经成了他们自己的,喷水池早就不再喷水,小天使开始变得忧伤,玫瑰花园也近乎荒芜,小丁已经告假回家了,司机老张也陪老太太回了才宅子,只有门房老李还在,佝偻着身子,每次开门都小声咒骂着,怨忿着这些闯入者。
刘婶是唯一一个没有丧失了自信的人,在这个奇怪的时候,刘婶竟承续了苏家原有的大气,每次有人来,她都固执的叫进来的人先换了鞋子,而她的作派,还如以前一样,是个管家似的人物。
那些人瞧不上她,却不得不听命于她,毕竟这里还是苏家的,他们还要赖由刘婶来介绍这个公馆里的一切。
银欢到最后也不出现了,只任由刘婶去行驶主人的权利。
一天夜里,当喧哗了一天的苏公馆终于落到清静里时,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这死般的沉寂,刘婶接了电话,在下面,失声的叫着银欢,银欢刚哄了女儿娇娇睡下,听刘婶的声音不似以往的镇静,她忙跑出了卧房:“怎么了,刘婶?”
“少奶奶,不好了,少爷出事了,警局的人打来电话,叫您去保释他……”刘婶说道。
银欢赶到警局的时候,苏意年已经略为清醒了,警局的人告诉银欢,苏意年喝醉闹事,伤了人。
伤的是高俊……
银欢都有些忘了高俊这个人了,这些天来,事情太多,她已经好久都不曾好好的看过苏意年,而此时,隔着一层玻璃,看到丈夫,她简直有些认不出他来了。
瘦削的脸,苏意年只看了银欢一眼,就扭过头去。
那下巴上的胡茬,只显得他更加的落迫。
警局的人说道:“保释金有没有带来……”银欢愣了下,刚刚刘婶并没有说,她忙问多少钱,警局的人说了下,她犹豫了下,她手头的现金并没有那么多,她忙说等下,她就去取钱。
走到外面,银欢靠着侧面的墙就哭了起来,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她好难过,苏意年的样子,刺得她的心,深深的疼痛。
警局的人断断续续的讲了事情的经过,她也有看了高俊的供词。
是高俊在晚夜里在酒巴里与人吹嘘,有过多少多少的女人,都是什么样的人,正赶上苏意年与人在那里,苏意年气恼的听到自己妻子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冒出来,一直压制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
银欢可以想象,苏意年当时的样子,他拿过茶几上的刀,刺入了高俊的肚子,高俊当时就昏迷了,现场一片的混乱。
一夜过去,好多的事发生,世界仿佛旋转起来,事件一个连一个的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银欢哭了一小会儿,不行,她要去筹钱的,然后就听到耳侧有人说:“擦擦吧,苏意年的事,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我担保他不会有事……”
银欢抬头,是薄亦寒,他脸上严肃的,一方叠得平整的手帕夹在他的指间,正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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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欢跟着薄亦寒向着警局里重新的走进去时,正赶上顾倾城与苏顺英急冲冲赶过来。
顾倾城看了眼银欢与薄亦寒,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顺英,你去保释意年,我有事要和银欢说……”顾倾城说道。
银欢站住了,顾倾城与她站在警局的外面。
来往的人都被她们的样子吸引着,看向她们。
顾倾城神采奕奕,只眼中焦虑的,但形象还是如女皇般的高贵漂亮,而银欢,则要赢弱得多,裹着一层大衣,还只见她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似风一吹就倒一样。
薄亦寒拽着银欢的胳膊,银欢向着他摇摇头:“没事的,亦寒哥,我去听听她要说什么……”
薄亦寒松了手,眼看着银欢跟着顾倾城向一侧的人行路上走去。
“你的旧情人很关心你吗。这种时候,都不忘来陪着你……”顾倾城嘴里刻薄的。
“你到底有什么事?”银欢说道。
“给你看样东西,就算不在这里遇到你,我最近也会去找你的,真是巧,倒省掉我再去找你……”顾倾城说道,从包中拿出一张很厚的纸来。
银欢见了,并不陌生的,自己怀孕过两次,所以,这种彩超单一下子就认了出来,她直接看下面的诊断结果:早孕。
“这又怎么样?”银欢手发抖,嘴里说道。
“是他们苏家的孩子呢,我怀了苏意年的孩子了……”顾倾城笑笑,手尖无意的抚过自己的小腹。
银欢手里的那张纸消然的掉下去,无声无息的落到两个人的中间地面上。
这个冬天好冷,银欢觉得寒气从脚下的地面,一直攀上来,一直沁到她的身体里,心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