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的时候,薰衣恰巧跑到院墙的拐角处,小巧的身影刚刚隐没,转瞬又伸出一个小脑袋来:“我不跑——”
男孩一听,大喜:“叫你知道本少爷的厉害……”
他话没说完,那脑袋就赫然缩了回去,紧接着,传来两个斩钉截铁的字:“——才怪!”
在他为之气结的同时,一阵爆笑声肆无忌惮的传了过来。
两个小姑娘笑够了,这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
“走,我帮你准备吃食去!”
“嗯。”薰衣应声转过头来,心头还惦记着一定要找花巧云问个明白,一抬头,却看见丁货郎正犹犹豫豫的立在院门前。
“丁叔,你这是?”她眼尖的发现,他那只挨了自己一棒的胳膊有些僵硬的拢在胸前。
见她盯着自己的胳膊,丁货郎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皮外伤,敷些膏药就好了。”
薰衣知道他是故意转移话题,就反手拉过金枝说:“劳烦你了,先去帮我娘——”
金枝乖巧的应一声,就挽着篮子进了屋,当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支走了金枝,薰衣也就不再顾忌:“丁叔,是不是没有人愿意来?”
她这话确实是问到了点子上,且不说花氏母女在冷水滩并无特别交好的人家,单是这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的婚事,就叫人瞧不上,要知道,在古时候,即使是穷人家的儿女,也没有自作主张娶妻生子的,当然,这还是在他们并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若是得知二人成亲之事皆为薰衣的主意,还不知会引起何等的轩然大波呢!
丁货郎被她说中心事,口中不便应答,面上却是越发的沉闷。
薰衣冷笑一声,毕竟是迂腐的古人,自个儿成亲过日子,与旁人何干,何苦在意毫不相干的人呢?
“不来正好,还省了咱们的好酒好菜,丁叔你说是不是?”
“这个……”
“丁叔,成亲的是你和我娘,只要我们三个高兴就行了,何苦在意不相干的人呢!”
听她这么说,丁货郎的脸上总算有了起色:“你确定,你娘不会不高兴?”
他这么一问,薰衣乐了,看起来,孺子还是可教的嘛:“你放心,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娘么,她若是在意荣华富贵,还会自己一个人把我养到这么大吗?”
“说的也是。”丁货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在这些年里,默默的帮助她们娘俩,又怎会一直没有成亲呢!
丁货郎的情况,薰衣这些年也零零星星的从巧云口中听到一些,无非是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凭借走村串户卖货为生,为人勤恳老实等等。
要说起来,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代,以花巧云的样貌,配他实在是有些委屈,但要在这种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找个一心一意对自己的男子,那可真是比中五百万还难啊!
俩人一边说,一边往院子里走,进到堂屋,看到一双喜烛燃得正旺,配上大红的“囍”字,红彤彤的桌布,顿时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丁叔,这是娘亲手为你缝制的新衣裳,正好今儿个穿。”
“哟,瞧我这紧赶慢赶的,好歹没有错过吉时!”
俩人正说着话,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来人是冷水滩一带出了名的巧嘴媒婆,是个中年丧夫的寡妇,因为夫家姓朱,人称朱媒婆,别看她模样虽谈不上多么好看,长得却是十分的讨喜,加上一张死人都能说活的嘴巴,倒也说合了不少亲事。
这朱媒婆人缘好,又好热闹,唯独膝下无儿无女,多年的媒婆生涯下来,别无挂碍,唯独对养成了贪敛钱财的嗜好。这么说吧,家里稍微宽裕点儿的人家,都以能请她保媒为荣,而生活贫困的,便只能望之兴叹了。
花巧云和丁货郎成亲,她能登门,那可完全出乎薰衣的意料之外。
“丁叔,你请她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边丁货郎却也是一脸茫然:“我哪里请得起……”
这么说,朱媒婆的到来,定然是另有缘故了。
心底下了结论,薰衣却没在面上有丝毫的表露:“朱婶婶,你可真是大稀客呀!”
朱媒婆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一边打量着堂屋的陈设,一边漫不经心说:“什么稀客常客的,今儿个是巧云的大好日子,也没见上我家派个帖子什么的,都乡里乡亲的,这不,我可就自个儿厚着脸皮子来了!”
薰衣还想说什么,只见里屋的布帘一挑,金枝走了出来。
“时辰不早了,快些让丁叔换了衣裳拜堂吧!”
朱媒婆一如既往的自来熟作风,接过她手中的衣裳说:“这里由我来,你去看看你娘吧!”
其实,先前薰衣还真有些紧张,对于古代的婚嫁细节,她可真是不太清楚,可谁叫自己把活儿给揽过来了呢,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如今有了朱媒婆在,她总算是彻底的放心了。
也不知是自个儿想通了,还是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了,巧云终究是穿上了那身七成新的衣裳,水粉色的缎子,点缀着一枝枝含苞欲放的红梅,既不特别艳丽,又庄重喜庆,倒也与这大喜的日子十分的相配,立刻衬得整个人愈发的娇艳起来。
“娘,你真漂亮!”喜不自禁的挽住她的胳膊左看右看,蓦然发现她那如云的发髻上斜斜得插了一支精巧的梅花玉簪,不觉脱口:“这是丁叔送的定情物么?”
巧云一听,容光焕发的俏脸顿时变得热辣起来,忙啐她:“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
薰衣心情好,本还想同她顽笑两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金枝将布帘掀开一角,探头道:“花婶婶,快出来拜堂了!”
话说完,见薰衣瞪她,舌头一伸:“错了,是丁婶婶——”
“来了,来了!”薰衣应着,扶起新娘子就往外走。
不想临到布帘前,巧云忽然止步,换了一副认真的面孔说:“薰衣,你要答应娘——”
“嗯?”
“你先答应我!”巧云固执的坚持着。
薰衣把她没办法:“好,我答应便是。”
见她诚心应下,巧云这才放松下来:“答应娘,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不要离开这个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