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咯噔一声,薰衣脚下一滞,差一点儿就要应声回过头去。
“奶奶的意思是?”因为声音不大,连离锦老夫人最近的锦老爷也没听清楚。
锦老夫人淡淡的扫他一眼:“如果我没看错,菱儿身边那个丫头,应该就是跟过卉儿的那个吧!”
一听这个,众人的目光都纷纷投了过来。
薰衣顿时感觉如芒刺背,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应道:“回老夫人,正是奴婢。”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回老夫人,奴婢姓李,名寻衣。”刻意咬重一个“寻”字,她已打定主意,如果再追问下去,大不了再把那个杜撰的哥哥嫂嫂拉出来挡着。
不料,锦老夫人听了,只侧首对锦老爷说:“你们下去罢,我有话要和这丫头说。”
她这话太过突然,众人面上都或多或少的露出几分讶异,唯有锦夫人怔怔的瞧着薰衣,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那孙儿就先告辞了。”锦老爷正要退下,见锦叶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料想定然又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碍于亲奶奶在,又不好开口训斥,只好上前捉住她的手,拉了就要出门。
“我不能走!”谁也没有想到,锦夫人猛地一甩手,满脸敌意的大叫一声。
这一下子,锦老夫人沉下脸来:“孙媳还有什么要与我这老婆子交代的么?”
“我,我……”锦夫人支支吾吾,明知眼前这个老婆子不好对付,却赖在原地,不肯挪窝。
“既然一时想不起来,那就等想好了,再来向奶奶回禀!”锦老爷耐住性子,好言相劝。
这节骨眼儿上,锦夫人竟然双眼一红,后退几步,口中念念有词:“不,我不能走,我一定要把卉儿找回来……”
锦老夫人皱起眉头,她知道这锦叶氏一贯没什么头脑,可她此刻的状态,几乎与街上的疯妇相差无几,这要是传了出去,叫整个锦家的脸,往哪儿搁?
“都死了吗?还不快把人弄回去!”
她这话一出,玉坠儿慌忙上前抓住了锦叶氏的手:“夫人,奴婢扶您回去吧!”
一个身份卑微的丫头,哪里是她的对手,狠狠的把眼一瞪,锦叶氏抬脚用力踢在了她的小腿肚上:“滚开,谁也不要过来!”她这副模样,倒真有了几分疯妇的样子:“你这个小贱人,”一手指着薰衣:“快说,把我的卉儿弄到哪里去了?”
“还楞着干什么,把人给我弄走!”
就在薰衣担心她随时都会扑上来的那一刻,锦老夫人发话了,声音前所未有的尖利急促,活像见了鬼一样。
直到这时,锦老爷才不得不出手,径直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扇在锦叶氏脸上:“放肆!”
锦夫人顿时被他打懵了,捂着脸安静下来,直到玉坠儿把人拽出了静宜斋的大门,也没再作声。
薰衣留意到,桃红临行前,还颇为顾忌的瞅了她一眼,那一眼中,暗含的东西太多,既有警告,也有安抚,甚至还带着一丁点儿威胁的意味儿。
“坐下说话。”
就在她心头七上八下,揣测不定的当口,锦老夫人发话了。
“奴婢不敢。”她忙屈了屈膝,愈发的恭谨有佳。
见她这样,锦老夫人也不硬要求,却没来由的叹一口气,神情专注的抚着几案上的茶盅,轻声说:“这里没有旁人,你说吧!”
薰衣大吃一惊,慌忙抬头看去,只见她面色如常,完全瞧不出什么动机来。
“回老夫人,大小姐失踪的事,奴婢也不知情……”相比之下,这件事对她来说,反而更容易说出口了。
“哦?”锦老夫人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是真的!”她赶紧强调:“奴婢记得,那日大小姐差奴婢出府办事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一共三件事情,三个地方分别在城东、城南、城西,奴婢担心脚程太慢,赶不上都办完,大小姐还说,让奴婢办不好就不要回来见她了……”那玲珑坊的首饰,可是打着锦老夫人寿辰的旗号订做的,她若是提起来,免不了要物归原主,在这一点上,她多了个小心眼子,刻意避而不谈差事内容,混淆视听。
好在锦老夫人也没有工夫听她细说,只淡然道:“如此说来,是卉儿早有打算,刻意提前支开了你?”
她哪敢接这一茬:“请老夫人明鉴,奴婢办完差事回来,就听说大小姐不在府中,复又出去寻找,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人,后来听人说,大小姐失踪了,奴婢胆小怕事,担心受责罚,所以才不敢回府……”
“既是这样,那你又怎么和菱儿他们走到了一起?”
锦老夫人问得很是刁钻,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她与人合谋,谋害了锦雪卉一样。
“请老夫人明鉴,奴婢身上仅有的几个铜钱都拿来买糕饼充饥了,深更半夜的无处可去,幸得遇上了桃红姑娘,她见奴婢可怜,就禀明主子,收了在身边伺候。”一个谎言引发的无数个谎言啊,她也是被逼无奈。
“你是在哪里遇到他们的?”
锦老夫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薰衣稍一松懈,就有可能露出马脚:“四方客栈。”好歹前世看过金庸先生的《鹿鼎记》,有韦爵爷的鬼点子可以借鉴——真真假假的谎言,最容易蒙混过关。
这一回,锦老夫人脸上有了变化:“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
听她那语气,自然也很清楚,冷水县有这么一个宅院式的客栈,琢磨透这一点,薰衣愈大的小心:“奴婢不敢隐瞒,大小姐曾差奴婢去过那里。”
“她让你去那种地方?”锦老夫人皱眉,像是想到了什么。
薰衣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是,大小姐命奴婢给樊公子送些银两去。”
“什么?”“啪”的一声,锦老夫人一巴掌拍在几案上,脸色再次沉了下来:“他们是怎么……怎么……”看样子,她是气极了,有些顺不过气来。
心头哀叹一声,薰衣只得屈膝跪下:“回老夫人,大小姐只是听说他盘缠用完了,在酒楼与别人赌诗赚银子花,担心他说漏了嘴,叫人知道了与锦府的关系,连累了锦家,这才让奴婢送些盘缠过去,让他主仆二人早些返回……”又是赤裸裸的谎言,她担心,锦老夫人这把身子骨,经不住真相的打击。
“她真是这么说?”
“回老夫人,大小姐是这么交代奴婢的。”
她忘了一个词,知女莫若母,虽是祖母和曾孙女的关系,锦老夫人对锦雪卉而了解,却要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只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她也只有咬紧牙关死不改口了。
经过金珠银珠两姐妹抚胸捶背的伺候,锦老夫人缓过劲儿来,啜饮一小口清茶,她漫声道:“仅此一件事吗?说说别的——”
薰衣只觉得眼皮跳得厉害:“回老夫人,奴婢不懂,你问的是?”
不满的瞪她一眼,锦老夫人加重了语气:“说说你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