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本以为,锦夫人让蔡嬷嬷教自己规矩,是带着点儿惩治的意思,因为她固执的认为,像锦府这样的人家,根本还没达到大户人家的驭下根本,还有一点就是,她不喜欢锦夫人打量自己的眼光,直接把这理解为,锦夫人不满大小姐的言行,要拿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开刀出气。
可事实却完全出乎意料,蔡嬷嬷虽不是那种和蔼可亲女人,却一点儿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直接找了那个叫做玉坠儿的大丫鬟来,一点一点为她演示,坐、立、行的各种姿态,还有就是如何伺候主子日常生活的流程,甚至还谈到了伴读应尽的职责。
这让薰衣想起,临近毕业前夕,学校与某个职业机构联合举办的职场礼仪培训,同样是一对一的方式,同样是严谨到连笑容里露几颗牙都非常严苛的要求。
唯一不同的是,比起那次职场礼仪培训,她的心情大相径庭,前者是慢慢松了一口气,后者则是激动中带点儿忐忑的复杂心情。
经过这么一调教,薰衣才发现,先前的确是自己太轻视了这份大丫鬟的职业,以为只要帮上头端茶倒水跑腿而已,眼看着半个时辰过去了,她却连最基本的坐、立、行姿都没能达到要求,就免不了有些汗颜。
再偷眼一瞧蔡嬷嬷和玉坠儿,俩人却丝毫没有不耐的神色,就油然产生了几分钦佩的意思,开始认真的学习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正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练习,却见一个样貌清秀的丫头急匆匆的走过来,见了蔡嬷嬷,忙躬身问,大小姐还在不在富贵堂,说是老夫人想孙女了,要让她过去一起用饭。
蔡嬷嬷听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让玉坠儿和薰衣俩人继续,自己则领着那丫头往正房去了。
反倒是薰衣忍不住心头暗自揣测,会不会是老夫人也知道了樊公子的事情,要找大小姐过去商量对策呢?
玉坠儿见蔡嬷嬷一离开,她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瞥向正房那边,还只当她是担心跟丢了主子,心头不安,就停下来,笑笑说:“今儿个就到此为止吧,你先自个儿回去练习练习,明儿个再来。”
薰衣的注意力被她拉了回来,有些错愕的望着她,一时竟忘了应声。
玉坠儿见了,倒也没有苛责她的意思:“刘嬷嬷常说,学习规矩,并非一时三刻就能会的,需要慢慢来,我看今日也差不多了,你只要认真学习,再有个十天八天的,也就能成了。”
薰衣睁大了眼睛,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么些看似简单的东西,至少需要八天的时间才能学好,亏她还一贯自视颇高的呢!
其实,她忽略了一点,这八天中,她真正需要到富贵堂学习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而已。
见她面露惊讶,玉坠儿安慰般的拍拍她的肩膀,说:“这也是急不来的,我也是花了三天时间,才学成的呢!”
她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倒不如说是直接打击了薰衣的自尊心,她想不通,这个叫玉坠儿的丫头,究竟那一点儿比自己强!
不过很快,她就从旁人口中得知,这玉坠儿,据说是凌弈国和金国交界处一户人家的姑娘,家里也是从商的,只因两国交战,家人惨遭横祸,这才流落到此地,偏偏又与随侍的丫头走散了,无奈之下,才和府中签订了雇用条款,做了锦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说起来也算是权宜之计吧!
如此看来,她的处境,倒和薰衣有几分相似,若不是俩人各为其主,思维方式又大不相同,倒是极有可能产生几分亲近感来。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有了做主子的经历,见惯了身边的丫头伺候自己,心头也多多少少也是有谱的,再学起来,自然驾轻就熟,完全不是薰衣这种野惯了的乡村丫头可比的。
当时的薰衣并不清楚这些,只是一味儿的懊恼,想到自己不仅不像小说里那些穿越前辈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甚至连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孩儿都不如,心头的失落可想而知。
虽是情绪不佳,但她脑子还并没有因此变得迟钝起来,听了玉坠儿的话,也不过是腼腆一笑,轻声说:“像我这也的乡下丫头,从小就野惯了,自是不能跟姐姐比,以后还望姐姐多多提点,妹妹这就先行谢过了!”说着,她还屈膝施了一礼。
玉坠儿笑微微的看着她,也没有阻拦的意思,俩人刚说了不几句话,就有丫头来说,锦夫人已经和大小姐一起去静宜斋了,叫她不必跟过去,自个儿回衔珠阁侯着。
薰衣得了话,也就顺势与玉坠儿告别,独自回了衔珠阁。
因为心头有事儿,她这一路走得并不快,好不容易捱到衔珠阁,还没来得及踏入正门,就见大妮子匆匆的走了出来。
“妮子姐,又出什么事儿了?”凭直觉,她当即就开口问。
大妮子被她问得一怔,愣了愣神儿,才担忧的开口:“听说夫人让嬷嬷教你规矩,我不放心……”
她话没说完,就被薰衣压了下去:“妮子姐可别这么说,夫人这也是为大小姐着想,咱们做下人的,怎可随便议论。”
显然是没有习惯她这种慎重的改变,大妮子的面色显得有些僵硬,过了片刻,才翕动着嘴唇说:“如今你身份高了,可别再叫我姐姐了,还是我……”
薰衣听她的意思,倒像是要反过来叫自己姐姐,心里立刻别扭得不行,挥手打断她说:“以后都叫名字吧,省去不少麻烦。”
她这样与平时大相径庭的表现,看在大妮子眼中,就有了几分生硬,接下来的话,也被她那一下子给挥得不知哪里去了,眼中顿时流露出一种更为深重的忧愁来。
可惜的是,此时的花薰衣还在烦恼着自己的心事,压根儿没留意到她的反应,竟自顾垂头丧气的从她身边儿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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