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脸上，顿时少了几分光彩：“连腌咸鱼都不会，还敢说自己会烧菜……”
薰衣心头暗自好笑，这老夫人倒是比吴大娘还要耍宝，难道如今有钱人家都流行吃咸鱼不成？在她的记忆中，那可是穷苦人家买不起新鲜鱼肉、蔬菜，才用来下饭的东西。
她会这么认为，多半儿是因为在冷水滩所见有限，对于北地缺盐一事一无所知的结果。
银珠在一旁看得真切，忙将茶碗送到老太太手上：“老夫人，您说了让我来问的——”
薰衣心头好奇，先前打眼一瞧，这银珠的穿着打扮虽是比自己强上许多，却始终是个丫头身份，怎地就敢在老夫人面前以“我”相称呢？
老太太端起茶碗，咕咚喝了一口，面上明显有了些不耐的神色。
“除了烧菜，你还会些什么？”银珠倒是耐心十足，问起话来有条不紊。
“缝缝补补，浆洗衣裳被单，洗碗扫地劈柴禾……”劈柴禾三个字一出口，薰衣就后悔了，恨不得生生咬掉自己的舌头，那样的活儿，真的不适合她。
各不相干的几样活儿，从她口里顺口溜一样蹦出来，惹得银珠掩了口咯咯直笑。
借着机会，薰衣抬起头迅速的扫了她一眼，先前在门槛外没看清，这会儿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银珠是个样貌娟秀的少女，十**的样子，一笑起来脸上还有个小酒窝，十分的讨喜。
这让她想到了玉喜，这老夫人，似乎喜欢收集漂亮姑娘，这一点，倒是与一般的老太太大不相同。
笑了一会儿，想是够了，银珠慢慢敛住笑声：“抬起头来，叫老夫人瞧瞧。”
说实话，薰衣对这个有些抗拒，从进门到现在，她们已经两次叫她抬头了，叫老夫人瞧瞧，瞧什么呢？她不想留在这个琢磨不透的老太太身边，也不喜欢银珠这样张扬的少女。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这个时候，她也不怕叫谁瞧了去，当然，对方的心脏承受能力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听见“哐当”一声，她的头还没完全仰起，老太太就失手打了手中的茶碗。
“快，快叫她下去……”被这么冷不丁的一吓，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顿时黑里透出白来。
银珠和旁的几个丫头见了，自是忙着上去搀扶，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乱成一团。
这一下，众人都顾不得立在屋子中央的薰衣了，她垂了头，心头暗喜，一转身，匆匆走了出去。
好一会儿，老太太才缓过劲儿来，在一干丫头婆子的搓揉拍打之下，总算是重重的吁出一口气，微微眯缝着眼睛凝神一想，这才记起，那日来通报的人说，那丫头甚是倒霉，刚进府就得罪了桂兰那个狐狸精，被打得脸都肿了，估计连亲娘见了也认不出来啦！
唉，都怪自己太过心急，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呢！
“去把玉喜叫来。”她轻声吩咐说。
玉喜到了老太太跟前，依然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既不像银珠那么乖巧伶俐，也不似方才那粗使丫头那么土气十足。
“奴婢见过老夫人。”
她躬身要行礼，却叫老太太漫声叫住：“不必多礼了，你说说看，那个黄毛丫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喜被她问得一愣，见银珠在一旁使眼色，立即明白过来：“回老夫人，那小丫头虽没见过什么世面，却是难得的率真，有那么一股子浑然天成的怜人劲儿。”
老太太皱了皱眉：“别跟我老婆子掉书袋子。”
玉喜自知又失口用错词，头便又垂得更低了一些，却是一声未吭。
“听说你是和她一拨儿入府的？”
“回老夫人，奴婢曾在曾嬷嬷那里见过她一次。”
“那你说说，这丫头底子如何？”
玉喜想了想，又斟酌了片刻，方回道：“倒是与今日不大一样……奴婢听曾嬷嬷说，身子骨虽是细了些，却不碍事，有了骨头不愁肉，将养个三、五年，定然是个好生养的……”以她一个黄花大闺女的身份说这话，免不了面皮发烫，心如鹿撞。
老太太听了，却再没了别的话问，只顾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你下去吧！”银珠见了，心知该问的都问清楚了，便打发了玉喜下去。
“老夫人，您身子骨弱，还是上榻躺着吧！”回过身，她又温言细语的劝一句。
老太太一言不发，对银珠的话却是言听计从，任由着几人搀了躺到内室的软榻上去，立刻有丫头上前盖上薄被，一切收拾妥当，众人又像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工夫，内室里就只余下老太太和银珠俩人。
缓缓睁开双眼，老太太眼中精光四射：“那边怎么样了？”
这一回，银珠不再笑了，认真道：“说是路上出了点儿状况，让人给跑了。”
“此事可是当真？”老太太神情一变，枯枝一般的手指紧紧抓住银珠白皙的手腕。
银珠压低了嗓音：“千真万确，夫人那边，已经急得没有办法了。”
“她也就这么点儿能耐！”老太太很是不屑，转念一想，忽然皱起了眉头：“这可叫卉儿如何是好——我老太婆就是拼死，也不能让她入宫去守活寡的！”
银珠吓得不轻：“老夫人，您轻点儿，这事不成，只怕是有人正高兴得不行呢！”
老太太眼中腾的燃起两团怒火：“要不是那个狐媚子吹的枕头风，安儿又怎会连我的话都不听……你这边，可得加紧去办了……你看玉喜那丫头如何？”
“不好说啊！”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锦老爷的心，比针还难捞啊！
银珠想到这些年来，老太太为自己安排过的那些机会，竟然一次都没能成事过，现如今，她又把眼睛瞄准了那个新来的玉喜，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呢？
“哦，对了，那个小丫头几岁？”
银珠想得正出神，不想老太太的思维已经产生了质的飞跃，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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