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的肩微微的动了动,却终究是保持了那个姿势,不曾动弹。
薰衣察觉到了,难免心头暗自思忖,大小姐口中那个想要欺她的人,该不会就是这位桂姨娘吧!
“罢了,罢了,”桂姨娘哪里知道她的心思,对着几个碍眼的丫头说几句酸话,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她抿嘴一笑,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手炉,仔细的搂着,转身走了。
直到桂姨娘一干人走得没影了,莺儿方才捋直了身子,继续走路。
与她的面不改色相比,薰衣就要难过多了,打出生到现在,从来就只是她折腾别人,哪里被人这么整治过,这会儿走在路上,直觉得浑身都有些僵直了。
“莺儿姐姐,”终究是按捺不住,她不露痕迹的往莺儿身边儿贴了贴:“这位桂姨娘很是威风呐——”
“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莺儿不满道:“不就是长了一副狐媚子样儿嘛,还真当自己是个宝呢!”
薰衣没想到,她会说得如此毫无顾忌,和方才的表现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不由得侧首看一眼一路沉默的大妮子,后者却是神色坦然,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一般。
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俗话说,母凭子贵,那桂姨娘能在大小姐的大丫鬟面前如此神气,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长得好看那么简单吗?
“到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莺儿突然停了下来,而落后几步的她几乎险些撞上去,幸得大妮子及时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回过头,感激的笑笑,薰衣觉得自己的失态着实不可思议,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何苦为了这些商户人家的恩怨情仇为自己找不痛快呢!
对于她的反应,大妮子并没有想象中友善的回应,只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像是在随时等待检阅的兵将一般。
薰衣讨了个没趣,也懒得去猜她的心思,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前赫然是散落在一处院子外的小屋,地处偏僻的一隅,又有树木假山石遮挡着,若是来人径直奔着院子里去,这里几乎可以视而不见。
莺儿像是知道俩人的心思,淡淡说:“你们初来乍到的,定然不知,大小姐生性好静,又是老爷夫人的掌上明珠,所以不仅独居府中最大的院落,甚至连身边的仆婢都不可与别处的混居……”
话说至此,她扫了俩人一眼:“瞧这时候,大小姐也快回来了,你们快些沐浴更衣,到院子里来侯着吧!”
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薰衣细细的想了想,大小姐分明只说让她跟着,却压根儿没提分配她什么差事,眼下看来,莫不是要……
大妮子倒是没有任何多余想法的样子,只诺诺的回答:“是。”
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莺儿就转身进了院子。
依据她的指点,俩人在屋里找到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大缸,缸里的水虽是凉水,但比起外面的寒气逼人来,还是让人感到温热舒适了许多。
各自取了细软的棉布和水盆,俩人免不了面面相窥。
这屋子不大不小,除了东西朝向的并排放置了两张床铺外,便还有床铺之间公用的一张桌子而已,连个多余的凳子都没有,水缸位于门口不远处的一角,周遭却并不见出水的坑洞,这个澡,究竟应该怎么洗呢?
想来想去,还是薰衣老瓜子灵光:“家里虽不富裕,但也还没脏到发臭的地步,依我看,就在自个儿床铺上擦擦好了。”
大妮子自然是同意她的观点,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擦身子自是免不了褪尽衣裳,虽说都是女儿身,但对于尚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来说,彼此看着对方光溜溜的身子,终究是极其尴尬的一件事情。
这一点,对于还没开始发育的薰衣来说,勉强可以克服,但大妮子不一样,她已经是个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加上发育得好,身子该圆该鼓的地方都已明显可见轮廓,一想到要在另一个陌生的姑娘面前袒露,她就忍不住面红耳赤。
“嗯,”一个粗手粗脚的姑娘扭捏起来,倒真的是有些叫人吃不消:“要不你先洗,我出去给你把风。”她说着,起身就要走。
薰衣本能的想要点头答应,看到她宽大的背影一点点向着门口靠近,却鬼使神差的叫了声:“不用了。”想想不妥,又立即补充说:“大小姐很快就要回来了,只怕是来不及了!”
见她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大妮子僵在门口,又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样好了,”薰衣眼前一亮,抓起床上的褥子说:“我们把这个挂在床铺中间就行。”
说来也巧,不知道上一任住在这屋里的丫头怎么想的,恰巧在两张床铺之间绑了一条麻绳,麻绳悬挂的地方并不太高,挂上褥子之后,刚好能够挡住两张床铺上的情形。
只是由于身高的缘故,大妮子站在床铺上,脑袋却是挡不住的,不像薰衣,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的遮在了褥子后面。
问题得到圆满的解决,俩人也不敢再做耽搁,一些想着大小姐即将回来的事实,各自褪尽衣裳,仔细的擦洗起来,一时间,整个屋子静得只听见哗哗的水声。
缸里的水用手摸着不凉,撩到身上却还是没有想象中的暖和,三下五下擦洗完毕,薰衣还是禁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要知道,即使是家境贫寒,花巧云母女还是习惯于用烧热的水洗澡的。
哆哆嗦嗦的穿好统一样式的丫头装束,她免不了又有些小小的抱怨,制服的最大缺点就在于,完全不考虑穿衣人的高矮胖瘦,为了最大可能的贴合穿衣人的需求,基本都打造成肥肥大大的样子,以至于这身原本看着不错的天青色碎花衣裳穿在她身上,就像挂在竹竿上一样,空荡荡的,一点也显示不出丫头本该有的爽利来。
暗自叹一口气,叠好自己原本那身衣裳,她还忍不住自嘲了一番,好在没有统一制式的布鞋,不然的话,她就甭想再好好走路了。
正呆怔间,却听见褥子后面传来“刺啦——”一声,紧接着,传来大妮子略显慌乱的声音:“啊——”
几乎不用大脑去想,薰衣也猜到了几分,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还是绕过悬挂的褥子,探头去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