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伤口又在作痛,亦或是即将说的话不知如何启齿,他咬牙筹措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谢琳琳可能马上要过来!”
“……”
这个情况远远超乎我的预料,所以,我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张了张嘴后,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楚承似乎也打算等我回答,便自顾作了详细的解释:“她这两天在医院里一直吵着闹着要见我,她爸实在没办法了才给我打了电话,但她不相信我车祸住院,觉得是大家合伙骗她,所以,要了地址非要跑过来!”
只知道谢琳琳抑郁了,但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我一直没过问,不过,以谢远诚和楚承妥协的无奈程度来看,谢姑娘驾起病人这艘大船扬帆远航,还真有点所向披靡了!
我语气淡淡地问:“她一个病人,怎么能离开医院到处跑?”
“我也不知道,在电话里听她老爸答应要送她过来,父女两个应该会一块过来!”
看得出来,楚承的心情不太好!
也是,人这儿才刚被大刀小刀凌迟了一遍,血淋淋的刀口子还跟新鲜出炉的草莓嘴似的摆在那儿,还要勉为其难扮演别人家的药瓶子,想想也真够烦心!
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我俩下意识地相视一看,脸上均不同程度地呈现出诧异之色。
不会吧,来得这么快?
不用说,这应该是我俩这一刻共同的心理活动。
楚承死抿着唇不说话,我只好暂且以主人的姿态,淡淡地回应门外:“请进!”
当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身浅浅蓝护工服打扮的中年男子迈出视线内时,我们俩不约而同地长长舒出一口气。
无须多问,此人无疑正是我翘首以盼的护工大哥!
真是来得好,来得妙,激动得我差点热泪盈眶,就差当场鼓掌欢迎了!
简单接洽寒暄完,护工大哥便立马上任,轻车熟路地从察看药袋子尿袋子等入手。
我迫不及待地急于抽身,拎起包三言两语跟楚承交待清楚去向,便准备拉门而逃。
事情的急转似乎让他始料未及:“等等!你不许走!”
我一只脚站在门外,头朝里对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是真有事,如果后面有什么事,你可以让这位大哥帮忙给我打电话!”
他后知后觉地问:“你刚才说你要去哪儿?是去周简铭家呀?”
这哥们挨过刀子后,似乎脑子严重受影响,我刚才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必要多此一问吗?
“是的,我要去简铭哥家,你在这儿好好养身体好好接客,我先走了!”
我的好脾气,似乎变相滋生了他的霸道强势,这人愈发蛮横得肆无忌惮:“不许去!”
这人啊,千万不能惯,你给他几缕温温的春风,他便顺势借风扬帆,进而蹬鼻子上脸!
可是我舒诺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要不是看护工大哥在场,我早就忍无可忍摔门走人。
走廊上时而有人经过,我卡在门坎儿处,从半开的房门泄露里面的地动山摇,似乎真有点不妥。
人家已经皮开肉绽,人家是遍体鳞伤的病人!
我反复默念着这两句话,内心深处的愤懑才稍稍平复住,继而浅带笑意走过去:“同志,气大不只伤身,还严重影响全民和谐,我是一定要走的,你也别白费力气在这儿瞎嚷嚷,一点儿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你……”他喉咙口的最后一簇烟火燃尽,音量随着气势陡然下降,脸色郁郁地悻悻嘀咕,“我才做完手术几个小时,你真忍心丢下我走啊?”
不得不说,这哥们儿关键时刻还挺识时务,强攻无效立马改变战略战术,小可怜样儿,看得我这颗原本铁包的心哦,立马软了一大半。
我忍不住接过护工大哥手里的湿毛巾,再次温习一遍丫鬟职责范围内的擦身事宜。
做完一系列安抚工作后,我和颜悦色地问:“同志,咱们现在能愉快告别了吗?”
他小眼神哀怨地看向我:“非走不可吗?”
“对!”
我笃定地点头,以动作配合语言,郑重表明俺去意已决。
他咬咬牙,丧气丧气地感叹了一句:“太没意思了!”
这哥们儿那蔫样儿,也不知道俺是伤着他的五脏还是六腑了,外伤已经够惨不忍睹,这下整得内伤更惨重似的。
弄得小女子我是罪恶感成倍生长啊!
于是乎,我头上顶着罪恶者的光环,拎起包坚定不移地转身,暗想着找片净土洗涤心灵去!
“你吃过饭准备去哪儿?还要不要来医院看我?”
呵呵,这厮内伤外伤双重夹击,我还以为溃不成军倒地呜呼了呢?
没想到复活速度还挺惊人啊!
我转身还未作答,身后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袭到我后背的冷风中送过来一声急急的呼唤。
“楚承,你真的受伤住院了呀?”
瞧,这焦急的询问声,关怀味儿多浓啊!
谢琳琳像一阵急速的风,直接越过我吹到床跟前,抹着眼泪儿侧身坐在床沿,旁若无人地继续嘘寒问暖:“你伤在哪儿?一定很痛吧?”
还好这姑娘从九分伤心中余出一分冷静,没直接扑上去搞个大大的熊抱,否则,可怜的钟同学那条大刀口子胳膊,真有得罪受了。
憨厚的中年男护工从进门就没多少话,这会子更是忠实安分得如背板墙,只是一双眼睛却频频在同为背板墙的我,以及床边的泪人儿身上来回打转。
我就说该早点走的吧,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宁!
这下好了,给自己找来一身尴尬不算,搞不定给不知情的护工提供了多少材料,让人在脑袋里臆造出多少种版本的故事呢?
楚承大概被谢姑娘精湛的哭戏吵傻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侧头一脸为难地看着我,非但没细细感受一番人家真心实意的心疼,还一副苦不堪言的无奈嘴脸。
我无力地摆摆手,转身去拉门,准备默默地退出去,把戏台子留给人姑娘继续发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