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奇的专业是心脑内科,这台手术固然只能站在外面干等的份,樊彪也早早赶到医院助阵,送自家哥们上战场挨刀子,以见证钟老兄被肢解后的第一现场。
说实话,这种站在手术室前秒连成分,分串成小时的煎熬,我承受起来真有点吃力,
所以,在手术室门前坐了几分钟后,我跟烟然、明奇和樊彪打了招呼便下楼出了医院,一则解决温饱问题,二则回家换身衣服。
急匆匆地吃,急匆匆地赶,从医院打车回家,再从家开车到医院,完成这一趟来回重又回到手术室门口,时间卡得恰到好处,手术室门顶上的灯暗下去,大门缓缓打开了。
护士们推着病人出了手术室,明奇跟樊彪忙上前扶住车边沿,烟然也急匆匆凑过去,心疼地摸摸还昏迷状态的老哥。
只有我,只有我远远看着挂着点滴,陷在一堆惨白中间的人儿,心窝处一阵赛过一阵的酸软,仿似心房被人当面团揉搓过似的。
推车经过我身前,樊彪止住脚步扯了扯我的衣襟:“舒诺,傻了?”
明奇忙示意护士停一下,抬手拍拍我的肩,淡笑道:“没事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手术,现在都完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也许是没料到这会儿居然有人懂我的感受,我眼眶突然一热,差点当场洒出雨点闹笑话。
我忙低头,别开目光看向病床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楚承的麻药效力貌似过了不少,竟然半睁着眼睛跟我视线相接。
“走吧,别在这堵着了!”
话是对大伙说,可我的视线却始终没转移,仿佛我跟他的两双眼睛之间连着一根线,稍一分神就会‘嘎嘣’一声断掉,各自回弹的力量会弄得我们两败俱伤。
后来,回到病房的楚承完全清醒后,第一句话便是问我:“你刚才哭什么?”
我正站在床边仰头察看药袋子,虽然他的声音跟此时的气色一样虚弱,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还好烟然刚才接了电话有急事提前离开,而明奇跟樊彪正在沙发上吹牛,没注意到这边,更没听到他细如蚊呐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哭了?”我偷偷地往沙发处瞥了一眼,低下头以更小的声音反问。
他嘴角动了动,大概是想笑,但术后苍白的唇有点干裂,似乎张合起来颇为费力。
看他这可怜样儿,我有点心疼,又忍不住想笑!
到底还是心生不忍,于是,我用杯子接来温热的矿泉水,坐在床边用棉签一点一点耐心地帮忙擦拭。
干裂的双唇得到水分的滋润,这厮一张嘴巴开关自如后,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老实告诉我,你刚才哭什么?”
“话真多!”
我以湿棉签代笔,在他的双唇上反复画了三个‘X’,当隐形封条使用,警告他识趣点赶紧闭嘴。
哪想非但封口失败,还引得他音量拔高了一个度:“喂,可不能谋杀亲夫啊!”
“哟呵,人还躺着呢,小两口就干上了!”
无疑,这厮夸大其词的鸣冤击鼓,成功地引起了沙发上那一对猪朋加狗友的注意。
樊彪率先起身走过来,话里夹杂着戏谑的贱笑。
明奇紧随其后,察看了楚承的精神面貌后笑道:“听声音看脸色,应该恢复得挺不错,我们也放心了!”
楚承笑:“小手术而已,对于哥这么扎实的身体底子来说,毛毛雨!”
我瞅着某人苍白的小脸,想起昨天夜里那个术前恐惧得焦距不安的家伙,再看看此时讨厌的傲娇样儿,真想一盆凉水给他泼下去。
樊彪咧着一张大嘴嘿嘿直笑:“身体基础扎实是其一,关键是还有爱情儿滋润着,让舒诺多陪你打打情骂骂俏,保准恢复得更快!”
“对,彪子这个主意不错,你俩可以好好实践实践!”
都说了跟坏人学不到什么好,这不,连明奇这种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白天使,都被樊彪给染得面目全非七色混淆了。
他俩挤眉弄眼地看看我,又询问似的看向楚承,好像苦苦献策后等待嘉奖的谋士。
可能是习惯,樊彪开启的话题,我通常是拒不接招,也许是没兴趣,抑或是接不下去。
很多时候,看在楚承的面子上,我倒是始终面带微笑,不至于把气氛弄得太尴尬。
其实最重要的是,一切有楚承在,如果说樊彪是上天入地的孙猴子,楚承便是那个镇邪的如来佛。
果然,楚承同志带病出场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撩起眼角瞅瞅他俩,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这是我们的家事,内部协调,恕不外谈!”
要说楚承这个人吧,在我面前的时候油腔滑调老不正经,但有一点我相当满意,他从来不会把我俩之间的事,糊里糊涂提溜出来当成众人面前的调料。
在樊彪跟前更是三缄其口!
樊彪朝明奇撇嘴抱怨:“哎哟,一提到跟舒诺有关的话题,就跟碰他家的祖传老古董似的,死死抱在怀里不放手,生怕我们一不小心给他砸碎了!”
明奇笑着拍他肩安慰道:“兄弟,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俩,这种事不是早在十多年前就习惯了吗?”
他俩在那儿唱双簧,我跟楚承面带微笑沉默是金,一个气定,一个神闲,一个安安分分地躺着当病号,一个像丫环似的继续蘸水伺候床上的大爷。
“我知道这丫护短得很,但那时候还是学生嘛,这些年交了那么多女的,也没见他犯过这种毛病啊,包括那个小姐脾气的谢琳琳,他不也是脾气一上来,该咋地咋地……”
我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余光瞥到明奇紧挨着樊彪,一个劲儿地给喋喋不休的他使眼色,可惜那个家伙压根没留意人家眉目间的传情。
楚承应该感觉到了我神色间的变化,面色略带紧张地睁大双眼,他瞄了我两眼后,一声清咳止住了樊大话唠的声音。
樊彪就算神经再大条,也应该察觉到了形势的不对劲儿,他讪笑着看看明奇,再看看楚承,然后再看向我:“舒诺,这个事我……要给你解释一下,我刚才说那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