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简铭妈妈跟谢远诚说过些什么,我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他们的想法或是看法。
“阿姨,我姓舒,叫舒诺!”我极力压抑住心中的烦躁,尽量让自己的声调不要有起伏的波动:“早在十年前,失去了妈妈以后,我这个世上,我便没有了家人!”
然后,我看了看周伯伯,又看了看简铭,索性一次说个明明白白:“这些年来,周伯伯关心我疼我,把我当女儿一样,简铭哥也把我当妹妹一样关心和照顾,我对你们是真心地感激。”
我从沙发上笔直地站了起来,虔诚地朝周伯伯鞠了一躬:“周伯伯,我发誓,只要我舒诺活在世上一天,就会把您当父亲一样孝敬!”
周伯伯笑得一脸慈祥,目光在屋里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复又定格在我的身上,微微笑着挥手示意我坐下:“你这孩子,跟周伯伯说话至于严肃成这样吗?这么多年的相处中,我们早就形同父女,哪有孩子跟父亲这么斤斤计较的?”
我感激地笑着点点头,再别过头看着简铭:“简铭哥,你也永远都是我最亲近的——哥哥!”
我特意把‘哥哥’二字说得很重,我捕捉到简铭眉间的笑意突然一僵,我甚至能隐约听到他心房处咯噔一沉的声响。
我的成长经历告诉我,生活中完美得皆大欢喜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至少我从来没有拥有过。
所以从我笔下的成形面世故事,从来都是悲剧收场吧!
但我真心的不愿意看到简铭不开心。
只是我清楚,简铭哥想要的我无能为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关于我的心脏病史,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妈妈车祸的真相,就让这一切沉入我灵魂深处的阴暗寒潭,让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坚强,也保全妈妈最后的名节!
有时候我想想:如果简铭的妈妈知道了我的身体状况,知道了车祸的真相,恐怕我的亲爹就算是当朝宰相,她也会对我避之不及吧!
如果要真那样倒也省了我的很多困扰,但我不可能那样做啊,我个人可以无所谓别人的眼光,可妈妈不能,她在我心里是圣洁的,是伟大无私的,永远永远!
我以为那天之后,简铭会刻意跟我保持距离,嗯,就保持在那种兄妹之间的位置。
因为那个位置才真正适合我们,只有那样,我们之间的这份情谊才有可能保持得长久,我承受的良心谴责也会少一些。
可是他又来找我了,说话间神色也跟之前没什么两样,而且仿佛更精神抖擞。
这一次他没有在暗屋外等,而是直接冲进去,连拉带拽将我带到了一家4S店。
“你不会是又要换车吧?”
下车后看清他停车的地方,我略显吃惊。
简铭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如果我没有记错,眼下我们落坐的这辆,好像刚买不到两个月。
当时简铭行为怪异地把我带来帮忙参考,我这个门外汉根本没给出半条建设性的意见,倒是一辆白色的小高尔夫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怎么买车跟女生买衣服似的,有钱也不是这么铺张浪费的吧?”
我边往里走边嘀咕一句,没听到他回答,也没感觉到他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看过去,他站定在门口处,目光定定地锁在我身上。
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他就站在日头正下方,在我的潜意识里,只觉得他本身就是光的象征,此刻,阳光从他头顶落落洒下,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仿佛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光能发源体,晃得我睁不开眼。
可是,为什么还是无法照进我阴暗的寒潭深底呢?
也许那里有早已铸就了一扇坚硬的门,锁已生锈,再无能够打开它的钥匙,倘若生生撬开,将又是血肉模糊,如锋利无比的齿状尖刀刺进皮肤,磨穿骨头,穿透心脏,直到痛得死去活来亦不能停歇。
所以,我没有勇气,亦没有胆量去尝试,去接受,去贪恋。
“小诺!”
恍恍惚惚间,我仿佛站了好久,好久,直到简铭突然开口叫我,他问:“我们相识多少年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轻笑着问“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他继续说道:“十年,我们相识的第一个十年!”
隐约感觉到气氛的凝重,这沉重的力量压得我虚脱,仿佛连启动唇齿的力气都没有了般。
我从他清润的嗓音中找回些许神智,看清他眸子里凝聚着的光,以及洞入灵魂深处的灼热。
那光芒那温度,仿佛比头顶上的大火球还要猛烈,所有的热量聚集在一个焦点,而那个焦点就是我。
可是熊熊的火焰燃烧的只是我的躯壳,我只觉得整个人发烫得迷糊而恍惚。
十年,我跟简铭哥认识了十年,从他们父子处偷来十年的关心,同时我也丢掉了十年的快乐。
当然,我远离快乐的日子远远不止这十年,也许是未来的每一天,我继续存活在这个世上的每一天。
原来,简铭哥提前为我订了车,就是那次我看中的白色小高尔夫,那是他特意送给我的礼物,纪念我们相识十年的礼物。
他永远都是那么心细,所有的好都表露得不着痕迹,但又恰到而熨帖。
可是,这样好的他,我没有资格拥有,我的心是冰冷的,身体是残缺的,命运注定是孤独的,这样好的简铭哥,我从来没奢望过想要占有他?
或许,从我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刻,就注定未来即将行走的,是孤单的轨迹。
所以,无情的命运才会连我唯一的妈妈,都那么早那么早地夺了去。
我终究是一个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人,我已经拖累了妈妈,扼杀了妈妈一生的幸福,我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尤其待我如此真心,疼我这般实意的简铭哥。
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路沉默随简铭哥检查完车,再傻傻地看着他详细完善各种手续,心情莫名地沉重!
一辆车呀,那么庞大的框架,那么沉重的分量,我如何收得下,我又如何承受得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