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到了七月流火的秋日里,天气渐渐地转凉,琳琅终于诞下玄真的第二子,取名为永稀,寓意为珍贵如宝,物稀为贵。而这也是后话了。
自从上次的贪官之案被哥哥和洛亦华等人查出,玄真便更加信赖他们,往往有什么要事,也都是差了哥哥和洛亦华等人去办。
我在此种也并没有得到些什么好处,唯一令我真正满意的,便是娉婷的允嫁。
而这也使我忧心忡忡,毕竟无端端又出现了一个沈流云。
娉婷原本是要进宫来同我谢恩的,只不过我未免麻烦,于是差人回话,说最近太后身子不适,我随侍在侧没有空闲接见,待到来日有闲暇时分,我自会去请。
的确,太后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
自从王家倒了之后,太后动的心思也多了起来。她生前已然是富贵荣华皆傍一身尊贵无极,死后也一定能够得以成为尊贵的皇太后得谥追尊,与先帝合葬。但是王家近几年来都是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一时之间要过着清贫的生活,可见是有多难。
由俭到奢易,由奢到俭难。大约如是。
如今太后和皇后满心眼里都是她们王家的富贵荣华,自然要心急了。
而我只是和从前一样,静静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青鸢曾来向我表明,说是沈流云是皇后留下来的。我想着也是如此,看来皇后也是费了很大的心思。
只是她的心思难以猜测,如今倒是让我猜得八九不离十,反而让我暗暗心惊。
皇后这个人属于阴狠之人,手段毒辣城府之深非寻常人可以想象。我是中过她的计的,也是入过她精心策划的局里的,所以我很是清楚。
她和太后,分明就是一路子的人。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也足够令人心惊害怕了的。
无论我是否心生怀疑,日子也是这样过了下来。
将近六月之时,曾有人同我说起哥哥连日来皆是同些幕僚饮酒作乐,秦楼楚馆温香软玉之间一时倒也顾不得嫂嫂。嫂嫂虽不曾明言,但这也着实有伤风化。
我也曾差人去同哥哥说了,让他自己收敛些,只不过这也总是不太奏效。
京都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总是最忙绿之时。
上京赶考的书生何其之多,而一时之间众人忙着为玄真分忧解难也一时顾不上来。只让哥哥同洛亦华曾挽落去着手办理,他们倒也不负所望,条条件件都处理得很好,很是得玄真赞赏。
这份赞赏让一些人心中不大痛快,而更多的人则是选择趋炎附势,曲意逢迎。哥哥最是不擅于此道,于是在闲暇时分也总道自己疲于应对。
之前想想哥哥如此做也是不好,不过思绪一转,又想起了旁的事情,想来哥哥自己心中也是有把握的,应当无妨。
如此,这事儿,我也不曾多想。
直到我在碧凰宫里头跪在皇上皇后面前时,我才知晓,自己竟然又是落入了别人精心所设的圈套!
皇后一脸恨铁不成钢:“懿妃你不会不知道,自从上次贪污舞弊之事过后,皇上是有多厌恶这些不入流的手段!而你兄长更是目无法纪,贪赃枉法,但是辜负皇上的栽培之意!”
我微微屏息,旋即道:“皇后娘娘,凡事都需要个凭证,如何能够凭着一些人的胡言而陷害良臣忠士?目无法纪,贪赃枉法,呵,好大的罪名!”
玄真的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些什么。而皇后则是摇头说道:“你久居深宫,怕是不晓得今届赶考的文人雅士罢考了罢。你可知晓,这事儿闹得有多大?原因便是你哥哥私自泄露考题,将这些题目以高价重金卖与参考之人,意图牟利!”
我一惊疑,旋即同玄真说道:“皇上,臣妾兄长决不是这样的人!皇上圣断!”
“朕会为你明察,只是朕不会不怀疑的。”他的眸子深邃如水,却将我的心拨得一层比一层凉。
是啊,他是帝王,如何不会怀疑身周臣子呢?我太过异想天开了罢。
如此想来,他何曾放心过我,又何曾对旁人放心过呢?
于是在心中暗暗苦笑。
但是心中虽苦,口中却仍自说道:“臣妾兄长必为奸人所害,敢问皇上,臣妾家族世代书香门第,也从不在权位之上有过偏颇之处,更是对荣华富贵毫无奢求,如此心性,为何会为了区区几万银钱而冒冒然做出这样诛灭九族的大罪来?未免太过得不偿失了罢?”
玄真的眼睛微微一闪,而皇后见此于是说道:“未必罢。林家世代掌权,虽是文官,却难免权位柄移,想来林大人也是为此才出此下下之策的罢。”
“哦?如同皇后所言,可曾见过林家做出什么固权之事么?还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因着跪得久了,膝盖隐隐发麻,但是头脑仍旧清醒着。
我眼睛紧紧地看着玄真,希望他能够明察,必不使一人含冤。只是看得久了,见他仍旧是那样一副君王威严,于是也就不再坚持,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皇后鬓边的五凤昭阳锦辉步摇轻轻摇晃,一点红宝石晶亮的光芒闪过,几乎要错目看成了皇后眼中的一丝得意狠绝之色。
她颇为惋惜道:“林家世代名门,如今却要一朝断送,不可谓不是世事难料。皇上仁心,已经先行将林大人扣押于牢狱之中,而老大人年老,皇上则禁足于府中。懿妃应当沉下性子来,不该如此浮躁。”
是么?我该感激他们么?
我迸出一丝冷笑:“臣妾多谢皇后仁心相告,大约也是皇后亲眼瞧见王家式微才会出此善言相劝,不过皇后也说了,世事难料,所以拭目以待才是最好的。妄测天意,恐怕自己被天意所驱自己也未尝知道。”
皇后还未曾说话,玄真便道:“近几日来事情太多,太后的身子也不大好,你便也先休息着罢。皇后会将宫中之事处理得很好的,你便无需再过问了。而且宫中近几日来总是不大安稳,你也别多多出门,安心待着罢。”
我心一凉,问道:“皇上这是要禁足么?”
“算不得是禁足,只不过是事情太多了,朕也总会心烦。”他眉心微蹙,眼光淡淡扫过我。
皇后眼角眉梢皆是得意之色,我阖目不愿多看。于是叩首谢恩,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容。
皇后同玄真并肩而行,愈走愈远。
我被青鸢扶起来,脚下却一软,如婳也忙上前扶我。
我眼中皆是狠厉之色,口中却道:“你们瞧瞧,使着劲儿地瞧。看看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是多么会算计!咱们败在她手中,也算不得委屈!”
“娘娘别生气。”青鸢扶着我坐了下来,口中却如此劝慰。
“不生气。”我轻笑,略带讽刺之意,“只要了结了她,我才能够不生气。”
“娘娘……”如婳见我如此,不由失口唤道。
而我冷笑:“哼,咱们也不能够坐以待毙,不是么?如今我被禁足于碧凰宫,成天对着这些死物,那也罢了。只是哥哥无端端进了牢狱,怕是要受些苦了。如婳,你想法子差人将此事让宸王爷知道,他身为林家女婿,理应为林家出面做主。而且我如今这般,林家也难免受人非议,你让宸王爷好生照看打点着,有些事情,我不适宜出面。”
“要不要教二小姐知道?”如婳问我。
我沉思片刻,又道:“我如今自身难保,林家也是如此岌岌可危,还是不要让她晓得了,以免她心急多思。”
又想了片刻,道:“如婳,你需要谨记,如今的娉婷已经不止是林家的二小姐。她有更为尊贵的身份,她是宸王爷的正妃。”
如婳会意:“诺。奴婢会谨记于心。”
而青鸢见我如此淡然,只道:“娘娘不心急?”
“心急又有什么用,还不如静观其变。且皇后娘娘也说了,世事难料,林家之事或许还有转机。而我是决计不能够让林家败在王家手里的。”我望着窗外满园绿意,不觉心中的狠戾也稍退了几分。新仇和旧恨,我自当会一并而算!
人生一搏而已,如今此事,将会是我最大的一场博弈,一场局!
“奴婢相信娘娘有翻转世事的本事。”青鸢同我一起将目光放远,淡笑而不言语。
其实,于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清楚。
如今的林嫣然再不是初入宫时那个懂得进退懂得礼让避回的女子了,昔时少艾心境也早已不复。
我轻轻冷笑,心中似有千万斤难以言喻的情愫都积聚在一处了。可是,我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出口,这着实令我很是烦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