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正值中秋。阖家团圆的喜庆里还有一层曲林两家联姻相成的圆满。因此在曲家新翻修的合欢园中设宴,曲府上上下下都忙着这些大事,也为这难得的喜庆,又翻修了一片大宅,取名为佳成苑。
顾名思义,佳成苑,自是佳偶天成之意。但,会不会只是一个假象,给我与娉婷。
曲家这一片宅翻修的很是独特。只一个荷花池子罢了,却不种芙蓉,反倒是添了很多的红灯,夜里瞧去,倒像是真的荷花一般。妖冶婀娜,深深浅浅,明明灭灭。
不过细想,但也说得过。都是夏末了,荷花自是枯败尽了,哪还有那么一拢美人面?心思齐聚,我不免心中淡淡的开怀。其实,一切归根究底都还是未知之数。娉婷与我,妥不妥协,认不认命,结果都是一样的。如婳牵着我走过水榭亭台,越过玉宇琼楼,转到设宴的佳成苑。
我看着娉婷身着一袭云雁细锦衣被温言牵着出来,清丽袅娜,就如当日流云一般不染尘世烟火,只是静静地对月独酌。
这样的容颜,我不知要倾羡多少年,或许,不管是谁,都或多或少的有点错。而错处,究竟是不同的。
周边倒是置了很多的红灯,整个佳成苑都被笼罩在一片红光里。
“娉婷,你这又是何苦?”我看着心疼,便忍不住说几句,而她,却答非所问。
“姐姐,你今晚真美,你已是最得幸之人了,我只是一枚联姻的棋子罢了。今生,我为流云愿意将就一生。”她说得伤感,连我也不免为之动容。
娉婷,你又怎知我是最得幸之人,若我与你一样,父亲是否会顺了你我心意,不去理会这门朝政婚姻。
“二小姐,大小姐并不是这样的心思,二小姐莫不要这般想……”见我与娉婷误会加深,更添嫌隙,温言好言与娉婷相说。
“姐姐,我知道。”她自唇边含了一缕笑意,嘴角若有若无地勾起,自嘲般的笑笑,像是七月最鲜红的那抹血色石榴花。她手指搭在那玉质通透的蓝田玉镯,眼中似是蒙了一层水雾,整个人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只是即便我知晓姐姐用意,却还是忍不住地去怨怼姐姐。原本我与姐姐相比,本就是个毫不起眼的人,姐姐风华倾天,而娉婷自诩没有那样的本事。我想的和我要的,从来都不是我有的。而我想要去拥有的,不过是一份可以相濡以沫的真情罢了……”
娉婷说得极其伤怀,我的心头亦不免感慨万千,那种悲戚的感觉不由在心中油然而生。
我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圆月,那样一轮明月呵,却逃不过阴晴圆缺的宿命。哪怕是这一刻它光芒万丈,也终会月落星沉。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原不想是这番光景,只能又着自己为此慨叹不已:“娉婷,你对我的误会已日渐加深,我也不会去多做解释。只是,你我数十年的姐妹情深,当真抵不过流云么?”
“姐姐,并非只是因为流云。”她呵气如兰,“我是极其信任你的,可是此时我不得不极其对你失望,我把我的一生都放在你手上,你却没有好好对待,我无法……无法不去怨怼。”
罢了,罢了!如今再说,又有何意义?听天由命便是!
我随意走着,如婳在一旁陪着我,心中也是知晓我很烦心,也不多说话。
直至见着了红灯尽处的无尘后,笑着退下了。
“怎么样,这里可还好?”他在一片红灯里笑着,我见到他的笑容,都是带着热烈的绯红色,极其明媚灿烂。
我笑着缓缓走过去,发髻上戴着他那晚送的青玉笄。
他领我走向那个荷花池子,然后道:“嫣然,这满池的芙蓉虽不得种,但我会将这一池的红灯续下去,直到我们青丝浣雪,乌发染霜为止。这一池红灯是我给你的聘礼,你可原意嫁我?”
我见他说这话的样子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仍旧带着那种温柔的语气,一双星眸看着我,就像是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我微晕红潮一线,两颊笑涡分明。垂首不答话,他双手拥着我,将我轻轻拢在自己的怀里。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我笑着说道,“你我往后必定会相互扶持,永结同心。”
“李季兰的《八至》的确是好,但她钟情皎然,几段爱恋也终是无果而终,你我必定不是如此的。”我听见他温柔如水的声音,心中已是欣喜不已。暗自想着自己终于安定下来,平安顺遂。
“我会好好护着你。嫣然。”他拥我入怀,一只手轻轻捻着我的青丝,细细碎碎的触感引得我想要笑出声来。
那一晚的满池红灯,我从未忘记过。即便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多少繁华沉浮,峥嵘陆离,亦都是如同眼前云烟一拂即过而已。唯独那明艳的红色灯火,我从未忘记。
他含情脉脉对我说的:“嫣然,我许你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必不让你落成沧海毓成的遗珠……”
“少爷……”一旁小厮轻轻唤道,我脸通红地将他推开,他笑着过去问了问,然后道:“我有事先过去,你好好的待着等我便是。”
我转过身去,闭口不言。心里已是抹了蜜似的甜腻,人生喜乐事,莫过于安稳平静。我要过的,必定得要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日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