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谁许长乐 > 第四十章、 困局全文阅读

我回去的时候,宣恪正一身便装坐在花厅里,悠闲地品着茶,二哥则静静地站在一边。

我没有行礼,道:“我听说姜国的规矩,婚前见面是不吉利的。”

宣恪笑道:“那不过是民间的说法罢了,孤是储君,还会畏惧这些?而且,孤今日只是顺路来见你哥哥的。”

宣恪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边,道:“喝酒了?以后,那所院子最好还是别去了。”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我说:“殿下也看不起江湖人?”

“若损了你自己的名声,也不知道吃亏的是孤还是你哥哥?”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何况,你真当他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向门外走去。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犹在耳边,心中瞬间缠出一个巨大的疑团,正要追上去问个究竟,却被站在身旁的二哥拉住了手臂,心知自己这么追上去问未免太过莽撞了,只好作罢。

待宣恪走后,二哥这才对我道:“小妹,你太大胆了。和皇宫里的人打交道,凡事要留三分余地,以前母亲教你的你都忘了?”

我道:“我知道分寸的,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吗?只是已经这样了,也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我担心的是,如果云归知道了真相会怎么做。”

“也许……云归已经知道了。”他说。

“什么?”

“我只是猜测。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和你有关,他一定立刻就能想明白前因后果。”

我怔了片刻,这才勉强露出一个苦笑:“那他应该也已经冷静下来了吧,想必不会被宣恪发现的。”

二哥点了点头。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有时候会觉得,我根本就不了解云归。在楚宫也好,在姜国也好,他一直都是我的依靠。我并不是觉得二哥你不能给我安全感,而是从十岁那年开始,如果没有他,我们的世界就会崩塌。也许就是因为太过依赖、太过信任,所以反而不能看清他的样子。”

二哥安慰我道:“肯定是大家分开得太久了,多过一段时间,等你了解了姜国的事情,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我却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简单的原因,现在他做的很多事情,我都觉得和从前的他不一样。比如,在新旧两党之间,云归他选了明显处于下风的宣碧梧,而不是占尽优势的宣恪。宣恪能有这么多人拥护,应该也不是那种只凭出身用人的人,而且宣恪比任何人都适合做太子,云归他不会不知道。我有一种感觉,那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云归不愿意向宣恪低头,难道被人说是靠裙带关系不是更难听的侮辱吗?”

二哥看着我,目光有一丝的躲闪。他说:“以前,是二哥糊涂,报仇之类的东西,永远也比不上你的快乐重要。二哥这就带你逃走,离开姜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么多年,他一直很好的担当着好哥哥、好儿子、好兄弟的角色,他说的话总是最能让我信任。但这一刻,我知道即使我点头,他说的话也只是假设。我知道他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我努力笑着说:“一直沉稳的二哥,今天怎么也糊涂了?你们当初没有避世隐居,而是来到姜国苦苦经营,不就是为了国仇家恨、男儿抱负吗?何况,难道我们就不救母亲了吗?我不过嫁个人,又不是要我立刻去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提到母亲,他的神色暗了暗,道:“我会暂时按照宣恪的要求效命于他。但是,我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他的,离婚期还有几个月,都还来得及。只是这些事,你都不要管。”

我点了点头,只觉得心情沉重,不想再去说这个话题,又想起方才宣恪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便问二哥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我记得当初我刚到姜国时,你曾经告诉我姜国不太平。我想问问你,当初被杀的那些新党之人,都是什么人?”

二哥不解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尽量自然地道:“突然想到罢了,有些好奇,你就告诉我吧。”

二哥这才道:“那些人,在朝中职位不低,都曾是长稽公主的得力臂膀,手段凌厉,对付旧党之人从不留半分情面,未免得罪了太多人,招来杀身之祸也不足为奇。不过从那以后,新党用人更加慎重,也采取了应对之法,如今阜都倒是平静了许多。”

我心中隐约有一个念头,似乎很多曾经发生的事都可以被串起来,但那个念头同时也让我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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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当他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

宣恪的这句话整晚都在我的脑子里盘旋,晨光初露的时候,我去了梓漆堂。可是开门的却是醉娘,她站在门口,完全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这么大清早的见她出来开门,我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才问道:“孤竹在吗?”

她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他出去了。”

“那我明天再来吧。”我说。

在我走出几步后,她突然叫住我:“我希望你能离他远一点。”

我回过头看着她,她蹙着眉,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我没有看懂。

我说:“好,我明白了。”

她突然变得愤怒起来,提高了声调道:“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等着她说下去,可是她却只说了这样两句。

我说:“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想来问问他。如果你告诉我,我也可以不见他。”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明天也不用再来了。”她说,“总有一天,你会害死他的。你分明答应过离他远一点,却还是……”

我想起了宣恪的警告,孤竹该不会出事了吧。我不等她说完,立刻转向门内冲到了孤竹的房间,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醉娘已经跟着我进来了,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我。

我听见了自己慌乱的心跳。我问她:“孤竹在哪?他去哪儿了?”

她脸色发青,大声吼道:“你有什么资格问这些?”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样子。

但我没有生气,我说:“我还欠他一条命。”

她质问道:“昨晚他突然找我来,说要去玉雪山一趟。他内伤至今未愈,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昨天你来过对不对?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他分明是内伤未愈,我竟然傻到相信他说的什么旧疾。他去玉雪山,难道是因为我中的双生蛊?他说过“再也不会”,却还是……

我怔怔地站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愤愤地坐了下来,不再理会我。

我问道:“玉雪山是什么地方?”

她没有理我,但过了片刻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那是他的故乡。我只听他提过一次,那一刻他眼睛里的悲伤我到现在都记得。但是这么多年,至少在我认识他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回去过。过去在那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为了你重回玉雪山。”

我什么都没有再问,失魂落魄地回了家。我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恨我自己。如果我没有丢掉玉,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孤竹不会带伤去北方,新党不会陷入如今毫无胜算的境地,二哥不用迫不得已归附太子,我和云归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我摸着颈间的血影珠,这是我唯一的力量。谷主说的代价我不知道,但哪怕我和我的娘亲一样都不相信神佛,我也相信这世间一定存在因果。所以从我潜入郑国公府的那一晚,从我用血影珠得到了机关布置图,从邓陵渊在我的眼前死去,我就已经对天命的惩罚有了心理准备,但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因此牵连到身边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