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谁许长乐 > 第二十八章、 隔阂全文阅读

云归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以为他是要像以前一样哄我,可是我听到他说:“像你这样走,天亮也到不了翠屏山。”

手臂被人放开,我转过身去,怔怔地看着他吩咐属下去牵马匹。

我想起小时候,每一次我和他闹别扭不理他时,他都会从后面追上我,拉住我的胳膊笑着哄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们变得这样理智冷静,习惯了计较得失,而少了宽容和耐心。

他吩咐完下属,转过身拉我走到一边,确定四面都没有人之后,这才道:“刚才是我说错话了,还在生气吗?”

听他声音软了下来,我的气也就消了大半,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露出一个笑来,道:“我总觉得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想听你解释。”

他目光灼灼,我隐约知道他要问什么,移开目光道:“你想听什么?”

他不疾不徐地说:“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拿到机关布置图的。”

我心虚地道:“我之前说过了,孤竹的剑法很好……”

我无从解释,我还是不想他知道血影珠的存在,如果可以,我很想隐瞒他一辈子,永远都只做他心里那个单纯干净的少女。

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了邓陵渊?过去,你会为了不相干的宫人难过,会为一只死去的野猫流泪,我不敢相信,这样善良的你会去杀人。”

听到这句话,我突然就失去了所有解释的勇气。我告诉过他的,在忘尘谷时我的手上就已经染了鲜血。可是他忘记了,又或许是他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心里的那个我,和现实中的我已经相差得太远,可我却没有勇气去订正他的印象。

在我的沉默中,他脸上的笑容一分分冷下来,语气里已经隐含了愤怒:“长乐,他果然已经住进你心里了吗?到了现在你还在骗我。翠屏山庄机关遍布,我们攻了这么久都分毫未动,你和他两个人是如何拿到那样绝密的图纸的?他是不是和邓陵渊早有勾结,然后让你帮他灭口?”

我以为他是在怪我心软地给了敌人一个速死,却没有想到他是在怀疑我和孤竹。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道:“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我早就解释过了。”

他冷哼了一声,道:“如果他什么企图都没有,他会愿意陪你一去就是一年?你明知他有所企图,还和他一声不响地离开阜都,日日朝夕相处?你现在告诉我你和他什么都没有,你要我怎么相信?”

陌生的表情,陌生的语气,我仿佛窥见魔鬼伸出的利爪,与惊怒比起来,反而是害怕更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他的心里已经变得这样不堪?

心头的怒火慢慢熄灭,剩下了深深的疲倦。

江湖儿女的豪情和洒脱,是自己一直羡慕的生活,所以当初和孤竹一起出发时,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云归他确实有充足的理由责怪我,问心无愧并不能改变事实,就好像我知道他和宣碧梧之间什么都没有,也不能改变我心里的难过。

那一瞬间,我便决定将那些藏在心里的话都告诉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阜都吗?”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他声音也小了下来:“我和她不过是在演戏。”

我道:“你有没有想过,我看到你们站在一起,听到你们的恩爱情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已经一无所有,再也不是镇南大将军的独女,娘家再也没有办法给你支持,所以需要别的女人来成为你的盟友,所以你首先想到的就是牺牲我。”

他皱着眉看着我:“这些话,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非要用离开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我说:“我本以为哪怕我失去了全世界,但我的身边还有你,可是在知道你和宣碧梧的事之后,我才意识到,失去全世界之后,我也有可能因此失去你。而我更害怕的是,我心里的纠结会消磨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宁愿躲得远一点。云归,我并没有那么坚强,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但不代表我不会悲伤。而我什么也无法改变,只能像蜗牛一样把头缩回壳里。”

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关于你刚才的问题,我现在还无法对你解释,但总有一天我会解释给你听。关于孤竹,他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就像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和宣碧梧是纯粹的盟友一样,也请你相信我和他只是朋友。既然你这么在意,我日后会和他保持距离。我只有一句话,我还是当年的我,哪怕此刻让我为你去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该解释的我都已经解释完了,心却觉得突然空了一块。

我仰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弯月如勾,经历战火的土地和城池还散发着血的腥味,但那明月依旧清清淡淡,美得如梦似幻。

这个世界会按照它的规律前行,改变的只有我们。

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那句话——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我说:“马已经牵来了,我们去翠屏山吧。”我低下头,转身向马车走去。

他却突然从后面拥住了我。他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低低地犹如叹息:“长乐你知道吗,你笑得月白风清的时候,最让人心疼,也最伤人。你离开阜都之后我才猛然惊觉,没有了楚宫,没有了当年的身份,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困住你了。再见到你之后,我总是有一种错觉,似乎你随时都会像风一样从我的身边飘走。”

我任由他抱着:“当年困住我的,哪里是楚宫和我们的身份呢?困住我的,从来都只有你。”

世界有片刻的安静,然后耳边传来他低沉而哀伤的嗓音:“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我,是不是也已经没有办法困住你了……”

他慢慢松开我,取过缰绳,没有再看我一眼,直接翻身上了马。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怔怔地站了片刻,这才上马跟在他的身后向翠屏山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