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哀礼貌地先打招呼,一向懂事。
残月的光辉清冷至极,洒在黑衣男子的面目上,哀仰头看着,第一感觉便是瘦,尖尖的下巴,细长的眼,哀的第二感觉巧妙地与某种动物重合,狐狸,在巡过那黑色劲装包裹的身段,她又不自觉地在狐狸二字后又加上一字,精,合起来便成了狐狸精。
销魂看着眼前的小男娃,第一反应是‘弄死他’,第二反应是‘弃尸荒野’,内心挣扎后,第三反应则成了‘静观其变’。
‘喵呜——’猫咪西髅在哀的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碧绿色的猫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将眼前的男人扫了几遍,妈呀,它受不了了,大晚上的,这不是逼人犯罪嘛,最是它喜欢的类型,它要扑倒他,它要占有他,它要——
凤眼轻挑,哀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猫咪西髅的脊背,好心提醒道:“西髅,乖。”意思就是‘你想扑倒他,你想占有他,你想——这些,我都懂,但悲催的是,你现在是只猫,没那个本事把他扑倒,没那个本事把他占有,也没那个本事那什么’。
‘喵呜——’伤心地嘟囔一声,猫咪西髅暗里狠狠瞪了哀一眼,它的身体,它恨啊,恨进骨头里了。
哀爱莫能助地瞄它一眼,其实就算这身体是它的,五岁,它又能干什么,一样只能看不能吃,更悲催想挖井。
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销魂突然有种自己不存在的错觉,为了证明他是存在着的,他找了一句很蹩脚的开场白。
“猫,很漂亮。”
说的话和他的人一样没有意义。
‘喵呜——’绵软暧昧的一声,直酥软到骨子里去,西髅很是风情地那么一叫,对眼前的男人更是欣赏,它要定他了。
无谓一笑,哀看也没看那男子,悠悠地转了身,就着飞起的檐角委身而坐,一身黑衣隐在夜色中,奇妙地与檐角上的守护兽融为一体,成了其中一只。
墨色渲染而成的眼瞳微微一闪,似是有什么被晃乱了一般,半秒,又恢复了如初的平静。销魂反复回想着那一瞬,浅棕色的瞳映着清冷的月色,在藏蓝的广阔背景里划出浅浅的一道弧,说不出的意境,却是让人有想要伸手抓住的错觉,抓不住,又顿感怅然若失。
‘喵呜——’西髅媚着猫眼儿笑话哀‘怎么他没夸你漂亮,生气了不是,这男人真有眼光,一眼就看出小爷我比你漂亮’。
哀顺手拔了两根猫毛,无视怀里龇牙咧嘴的生物,凝望着巍巍殿宇中最恢弘亮丽的一处,讥诮地撇撇嘴角:“白痴,嘻嘻,越亮的地方便越不安全,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那若有似无的一句却都被听觉极好的销魂听了去,自那灯火通明的处所收回的视线落在那小小一只的背影上,看了许久,不知所顾,理智告诉他眼前的人没有危险,但直觉却如热泉翻涌,动荡不安。
猫咪西髅不满地砸了下嘴,控诉哀的行为‘卖弄,你是不是也看上他了,你就是在勾引他,对不对’。
“嘻嘻,我不过感慨一句,你便生出这许多的想法,亏我还想告诉你这其中的好处呢。”素白的手指勾缠着猫咪雪白细长的尾巴,哀笑盈盈地望着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明亮灯火,慢悠悠地说道了出来。
销魂更诧异了些,轻声道:“什么想法?那其中的好处又是指的什么?”自然地,他就将她的那些话当做是对自己说的。
‘喵呜——’什么好处
梨涡浅浅,哀也不搭理销魂,只对着猫咪唇语:“好处是,身为一只猫,你可以肆无忌惮地扑他怀里,肆无忌惮地舔吻他,占尽他的便宜。”她就是排挤他。
刚刚说完,猫咪西髅便闪耀着一双猫眼窜出哀的怀抱,向着它垂涎已久的男人投怀送抱去了。
“你别吓着他了。”微侧了头,含笑的眼角对着那色欲熏心的雪白猫咪略略一带,轻言软语如丝如缕,生生地缠住了西髅飞扑而去的身形。
‘喵呜’,猫咪西髅委屈地呜咽了声,蜷缩在男人脚边,圆圆的脑袋撒娇地蹭着男人的脚踝‘她欺负我,她欺负我,呜呜’。
销魂瞪着眼看脚边胡蹭乱磨的白色毛团,不经意地便对上那双满含委屈的碧绿色猫眼,嘴角一撇,脖子一昂,他一眼带过。西髅喵呜一声更卖力得蹭,销魂目视前方,就是无动于衷。
哀转回头瞥了一眼男人与猫的表情,嘻嘻笑出声来,她那精贵的猫咪似乎忘了今晚上来的目的是要华丽丽地营救那位缡国的皇太子殿下呢,不过,她也一向欣赏它视眼前的利益高于一切的观念,至少手里拿着的比看着的更让人放心。
浅浅的笑声如羽毛刷过耳廓,销魂一愣,鬼使神差地倾了身,将那团雪白托在掌心,环抱入怀。西髅相当享受地在男人掌心一舔,很那什么地嘤咛了一声‘喵呜——’。
销魂轻抚着怀里的猫儿,等反应过来才发现那动作熟练地连他自己都感觉诧异,他本不是什么喜欢动物的人,尤其是这般娇贵的宠物。视线流转在那小小的背影上,他好奇,对这个小男孩的一切都很好奇,像是猫爪挠着他的心窝,好吧,他怀里那一只的确在挠。
散了暑气的风,由东南向西北,趁着残月如勾,夜色苍茫,一阵接着一阵,将某种花朵的香甜气味吹入整个皇城。高耸的城楼之上,两人一站一坐,借着夜色都隐蔽地宛如石兽,轻薄的衣衫与散落的发丝循着一个方向飘摇,勾勒着不远处辉煌的殿宇楼台,有始无终。
“你说的好处是什么?”墨瞳追着那些纷飞散乱的发丝,无关紧要地。
“……”她一动不动,静默如石。
销魂等了许久,等到他的眉头都纠结成一团,也没有得到回应。
‘喵呜’西髅举双爪抗议‘欺负帅哥,不得好死’。
“你今晚,是来做什么的?”轻轻软软的童音携了一丝慵懒,棉花糖一般,着实好听。
‘喵呜——’妖冶的瞳孔缩了缩,西髅溺在男子温暖的怀抱里,一点一点的回忆,它干什么来着的,怎么还有比现在更重要的事吗?
松弛的脸部肌肉一滞,突又绷紧,销魂警觉地侧了侧身,左脚轻轻滑至右脚后,这样的姿态很方便他出手和还击。
“怎么,不想说还是不可说。”
西髅哼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它在想,很认真地在想那个问题,可是,等一下,这话是对它说的吗?
“那么,你来这里又是要做什么呢?”销魂眯着一对狐狸眼,视线游走天际,眼角却死死地盯着孩童的脊背,他相信他的理智,但也不避讳直觉,毕竟相对于这两点,保命更加重要些,他想杀她了,错杀一个好过被人反捅一刀。
“……”哀意识到身后男人瞬间外放的杀气,她不担心,西髅还在那男人怀里不是。
远远地,敲更人的报更声传了过来,有些破碎,却也依然可以听个大概,子时已到。
销魂突然想起曾经听人说过,奈落城有一种巫蛊之术,是将幼小的孩童炼成人蛊,一旦炼成,那人蛊便再不会长大,一直维持着小孩子的模样,以此迷惑世人。
‘喵——’西髅昂起圆圆的脑袋,看着男人紧锁的眉眼,色色一笑,一下便跃上男人的肩膀,粉嫩小舌一吐一舔,留下一片专属于它的印记。
哀转身,恰巧见着这一幕,玩味一笑,对上销魂的狐狸眼,笑意更深了些。他是把她看成什么怪物了,竟这般防着她,要吃了他的,又不是她。
“西髅,国草被抢走了哦。”
话音刚落,凄厉的惨叫声如利箭一般自崇德宫大殿中射出,刺入耳膜,跳痛神经。
销魂眸色一暗,迅速抬手封了自己的两处大穴,再抬眼,却见那小人儿脸色苍白如纸,一手捂着左心房,似是痛得狠了。
素白的指尖掐进皮肉,哀只觉心肺一阵刺痛,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崩到死紧,再多一份力,便会收不住重压地尽数断碎。
销魂伸出的手,顿了下又收了回去,微微启开的唇也重新抿了回去,他就站在原地,直直地挺着脊背,看人痛苦。救与不救压根没从他脑子里经过,他只是在考虑是让她死得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喵呜,喵呜’猫咪西髅兴奋地喵喵直叫‘快死啊,快死啊,终于轮到我了’。
崇德宫里的女人凄恻悲鸣,像是失了这世上对她来说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一声比一声更疯狂,带着无尽的怨恨和痛苦笼罩整个皇城,肆虐所有人的听觉。
尖尖的乳牙咬破下唇,嫣然的红将苍白的唇染得异常艳丽,丝丝疼痛钻入哀的大脑,却终究没能将她从那海啸般的疼痛中脱离出来。眼前男人的身影成双,微挑的狐狸眼依稀在笑,竟然在笑。下一刻,哀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那黑洞洞的城墙根栽了下去,小小的眉头一皱,她在心底悲催地嚎:“靠,别TM告诉我又要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