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沐艺可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哥哥,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西岭国主为什么要灭公羊家族,难道,仅仅是为了逼哥哥现身吗?”
尽管,那些人的生死对她来说无须在意,可沐艺可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难受,无论怎么说,那些人,也是鲜活的生命啊。
月神笑了,笑容有些欢喜,有些苦涩。
“千秋,是在替我报仇……”
有些过往,无人知晓,是要埋在心里一辈子的,可有时候,忽然就会把它讲出来。也许是时机恰好,也许是偏偏那一刻,就想要说给谁听。
月神十一岁的时候,随着许闲月一起,到摩林城参加圣侠会。月神仅仅露了一面,就被许闲月拘在客栈里。十一岁,大抵是月神一生中最冰冷无情的年岁,却也是,最无助无依的年岁。在月神十岁时,许闲月对他说的那一句话,比月神剑锋刃更利,时隔一年之后,也没能叫他愈合那心上的伤。偏偏,许闲月却并不知。或许,若她那时知晓,便不会任由月神真真切切苦了那么多年。
圣侠会诸事繁多,沐清并不能时时守着月神,那日艳阳高照,沐清随着许闲月出门办事,月神孤单一人在房中修习内功。
当日西岭千秋能将月神错认做女儿家,便是因为月神容颜秀丽,显出一些女相。一年之后,月神神情更冷,容颜却如往昔。圣侠会上的武者来自四面八方,最不乏的便是潇洒少年郎。与月神同住一家客栈的公羊艾希便是其一。他比月神年长五岁,是第二次前来参加圣侠会,看到月神之后,只觉得他其实是女儿家,是月神庄在欺骗世人。
他本也不是极恶之人,只想逗逗月神,偏偏,惹怒了月神。
当日遇见西岭千秋,被他错认,月神也是毫不犹豫挥掌,更何况一年之后,他的脾气更加冰冷无情。月神剑出鞘的时候,谁也没看见,谁也没来得及阻止,所有人只见到眼前剑光闪过,继而便是鲜血涌出,再看公羊艾希,前胸的衣衫尽皆破碎,一条斜跨半个身子的剑伤正在汩汩流血。
月神气急,也没有想杀人,但他这一番作为,却是实实在在回敬了公羊艾希。
公羊艾希匆匆忙忙掏出药来敷伤口,手都在哆嗦,他身边有随从想要为主子讨回公道,看见月神手里那染血的剑,便忍不住犹豫。
好在,许闲月回来的巧,将正要出门去寻医的公羊艾希随从拦下,后来,许闲月与公羊家的家主公羊血海密聊,此事便不了了之,也没有传到外人耳中。
原本,月神与公羊家即便有此一回纠葛,也毕竟过去了,既然两家当家都聊过了,便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谁知道,时隔十二年之后,在月神二十三岁去参加圣侠会时,出了岔子。
二十三岁的月神,有三位夫人,三位妹妹,还有遍布天下的朋友,日子怕是一生中最顺心如意的那一段。参加圣侠会,他有澹台君言相伴,还见到了钟离雪颜,西岭千秋。同几人比武,尽数胜利,谁都道月庄主实乃同辈第一人。
可这样的月神,居然会一时不察,被人暗算。
他陷入昏迷之中,只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身在马车中,马儿走的很快,颠簸让他非常难过。车轮滚滚带着他一路前行,每天都有人给他喂食难闻的汤药,那是能续命的东西,他为了活下去,只能一口口喝掉。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世界静止了,攒足了力气,他终于在黑暗中醒来。周围尽皆虚无,月神只听见一滴滴水声在耳边响起。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紧紧绑缚,不得寸动。
那样的地方,好似时间都停止流动,生命也并不存在。唯一能够证明他还活着的,便是那一刻不停的水声。
那是一个,能将人逼疯的境地。
月神没有疯,他心中有牵绊,便不舍得这滚滚红尘,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和喜欢的人站在一起。执子之手,看山水人间。
绑缚他的锁链材料特殊,寻常人根本无法撼动分毫,月神也知道这材料非常结实,但他想要挣脱这束缚。毕竟,就算他能熬过这无尽寂寞,他的身体也会撑不住,最后活活饿死在这里。
数着水滴声,月神过了两日两夜,终于将一只手从锁链中挣脱出来,至此,这锁链便再困不住他。然而,当他终于将自己从锁链中救出来,往外走的时候,不出五步,便撞上了阻碍。
再试探,最后发现,居然身在笼中。
制造笼子的材料亦不凡,月神拼尽内力去与它对决,最后两败俱伤,他终于破开牢笼,自己也受了内伤。
破开牢笼,又探寻十步,月神终于摸索到门。
实则在那之前,即便是月神心性坚韧,也有些惶恐——若真是一重重阻碍挡在身前,他终究肉体凡胎,怕是最后熬不住……
打开门,天光四亮。
下意识地用手挡在眼前,遮住刺眼的阳光,月神却发现,他居然身在山上!放眼望去,上头是云烟,下头是人间。
伸手去拔剑,发现月神剑仍在,月神暗自松了一口气,继而,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哪里。
先前用出内力的时候,便发觉,内力好似被限制了一般,他只当是昏迷多日,没有练功,内力退步,而今才明白,并非他内力退步,而是他来到了不该来到的地方!
钟离山与摩林城之间的距离,虽不及它与月神庄之间漫长,却也绝非一日之期。先前昏昏沉沉行走一路果然并非错觉,他居然让人带到了钟离山!
是谁,是谁要这样做?难道是钟离仙人,他终于打算出手了吗?
不,不该是这样,若是钟离仙人,只怕此刻他已经死了,又如何能站在这里?
苦苦思索也不得解,月神之内探出脚步,开始摸索此间地形。
即便知晓身在何处,有何危险,总也不能裹足不前,在这门前空耗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