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外的开阔地上,支着各色茶点小摊。
各家的仆从、小厮凑在此处,或晒太阳聊天,或品茶玩乐,更有人支起了小小的赌档玩起了骰子牌九。
甚至有几个军士抱着腰刀,也凑在赌档前伸着脑袋,跃跃欲试。
站在这里,隐隐还能听见猎场中喝彩的声音,与鼓乐之声。
内外交映,只觉又是一派别样的热闹。
万福儿咬着唇不说话,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只当目光落在一处的时候,眼神陡得一转,流露出了泼天的恨意。
“是他!就是他!”她直视着赌档前吆五喝六,赌性正欢的宫大,恨恨道。
子规顺着万福儿的目光看过了,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冯妈妈的手。
她也是个聪明丫头,虽然没经过很多事情,但现在哪里还能有不明白的?
大少爷竟然带着自己的仆人,去祸害了别人的什么镖局,接着又冒充仗义之人出手相救。
傻子都能想到,这是大少爷对这镖局有所求。
大小姐竟然查到了大少爷这等隐秘的事情。
冯妈妈脸色晦暗,拍了拍子规的手背,示意她莫要慌张。
佟小锁看着万福儿,问道:“万姑娘没看错?”
“便是烧成灰,我也能认出他来!”万福儿咬牙切齿道。
外面的涂小酒听见,急忙掀开了车帘,伸进脑袋问:“哪个哪个?就脸上长个丑东西的?少东家等着!我这就去打他,给你出气!”
说着,他真的跳下马车,就要过去。
“你回来!”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把涂小酒喊了个仰道,脚一拐,险些坐在地上。
佟小锁又看了万福儿一眼。
白隐会出言阻止倒是能理解,可是万福儿既然那样恨宫大,又为何会阻止?
实在这姑娘看起来,不像是那有许多心眼的人。
“少东家,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他?”涂小酒不满地嚷嚷着。
“他是你们佟家的家仆吗?”万福儿不理会涂小酒,只问佟小锁。
“是,”佟小锁点点头,“是我大哥的仆从。”
万福儿咬着下唇,眼睛里泛着水光,似是要哭,又似是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一样。
只看她的眼神,佟小锁都能听见少女心碎的声音。
渣!佟小锁火速在心中给了佟明麒以定义。
真是子承父业,专门令女儿家伤心的,啧啧。
佟小锁正自感慨呢,忽而万福儿抬手指着佟小锁,生气道:
“你们是串通的!”
佟小锁不妨这位少东家会如此想,不由眉毛一挑,不说话了。
“你们都是一家人,连气同枝的,你不会帮我的!”万福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了,不由留下了两行眼泪,怒道。
“万姑娘,”车外的白隐终于开口,“这事情,你是当真误会大小姐了。”
子规也不高兴了,侧过身来护住佟小锁,开口道:“这位姑娘,你怎能冤枉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真的想帮你的。”
佟小锁摆摆手,打断了他们,只对万福儿道:“好,那我们来说说,我为何要串通大哥来害你们。”
她舒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既然会惹来人的暗害,必然是加害者对你们有所求。福安镖局又小又没名气,在我问他之前,”佟小锁指着白隐,“他甚至不确定,福安镖局的东家,是不是有你这么个女儿。”
“你这样一户人家,却惹来了安平公府大少爷指使仆从演戏,借此接近你,再由安平公府嫡长女唱黑白脸,来迷惑你,综此种种,还请万姑娘告诉我——”
佟小锁说着,依在车壁上,勾起嘴唇淡淡地笑着:“福安镖局也好,万家也好,万姑娘自身也好,有什么值得我们兄妹如此行事的东西?”
万福儿不说话了。
白隐抱着马鞭,坐在车前,一言不发。
涂小酒看向车厢,眼神第一次隐去了之前的那些玩世不恭。
他看不见车内这个言辞犀利女孩儿的样子,却很想知道,如今说这些的她,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亦或者,我问得明白些。”佟小锁看着万福儿的眼睛,道,“万姑娘家中,与帝京的金银楼,可有什么联系?”
“没有!”话音刚落,万福儿便已经脱口而出,否认道。
话说得极是斩钉截铁。
说谎,佟小锁看着万福儿有那么一瞬间闪烁的眼神,心想。
前世做演员的时候,为了研究表演,闲来无事去看了很多关于表情的研究。
所以她很会捕捉别人那些细微的表情。
况且从福安镖局突然问到金银楼,寻常人应该疑惑自己为何这么问,偏偏这个万姑娘脸上半点儿疑问之色都没有,只是矢口否认。
佟小锁叹了一口气,道:“万姑娘是个不说谎的人。”
万福儿别开眼睛,决意不再看她。
佟小锁知道万福儿从骨子里就不信任自己,所以只是为了确认福安镖局和金银楼的联系,并没有抱能让万福儿开口的希望。
“我不过闺阁女儿,”佟小锁略显疲惫地闭上眼睛,轻声道,“万姑娘不相信我,那是否愿意与我父亲说说?”
万福儿冷笑一声。
“若说今日之前,我还信安平公是如传说中那般急公好义之人,那如今你以为我还会信吗?”
她说着,指向白隐道:“他曾经与金银楼的小孙掌柜进出,关系好得很,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是,家父是曾经与金银楼的老孙掌柜有过交情,但如今老孙掌柜已死,家父身子也抱恙许久,你们到底图我们家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万福儿眉毛竖着,显然极是生气,便又加了一句:“况且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涂小酒笑得喷了出来。
“对不住,我们少东家真的不会说谎。”他对着佟小锁和白隐,作了一圈的揖。
白隐不说话,更不辩白。
万福儿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今日起,还请你们这些王孙贵胄莫再来寻我的麻烦,否则,就是抱着《宁律》敲登闻鼓告御状的事情,我也敢做!”
说罢,转身跳下马车,对涂小酒道:“走了!”
涂小酒急忙拍了拍衣服,口中念着“告辞”,人已经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跟着万福儿离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