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之下,两匹快马奔驰在京郊的山林路上,远处一个写着茶字的旗子翻飞。
“皇上,前面有个茶铺,我们去歇息一下吧。”任远常说道。
“好。”皇上说完,渐渐放慢了马速,最终两人在一个简陋的茶棚外停了下来。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赶紧从茶棚里跑了出来,为两位牵马。
“二位客官,喝口茶,吃点东西,歇歇脚。”接着一个年纪很轻,似乎还不足二十岁的俊俏的小媳妇也跑了出来,殷勤地招呼着。
“老板娘,你这里有什么吃食?”任远常一边问着,一边警觉地观察着周围。这茶棚极其的简陋,也只是在一个破败的老房子前又用几根木头搭起了一个茅草顶的棚子,三四张桌子看起来还算新,老板娘不停地用抹布擦着。
“客官一看就像是贵人,肯定是吃不惯乡野的粗食的,不过客官放心,我们这里有牛肉,也有烧鸡,味道鲜美着呢,就是和京城里的饭庄比起来也不差呢。”老板娘请两位在里面的桌子旁坐下,摆上了茶壶茶杯,笑意盈盈地说。
“那就捡好的上吧。”皇上开口说道,挥挥手打发老板娘快点去。
任远常看着老板娘离开后,笑着对皇上说道:“皇上,是受不了她的聒噪吧。”
皇上瞪了任远常一眼,任远常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提起茶壶,给皇上填上一杯茶,说道:“公子,公子请喝茶。”
皇上一手端起茶杯,正要喝,任远常忽然说道:“公子稍等!”
说完便将皇上的茶杯端了过来,将一根银针探入了茶杯,过了一会儿,见银针没有什么反应,才又将茶杯端回了皇上的面前。
但这次皇上并没有端起就喝,而是端详起了那个茶杯。
任远常看着皇上的样子,疑惑不解地说:“公子,怎么了?”
皇上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说道:“一看这四周,一片山林,再看着茶棚,也是破败不堪,但是这茶杯,茶壶用的却是细瓷?”
任远常一听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对劲,正在这时,老板娘端着一盘切好的牛肉和一只烧鸡从厨房走了出来,依旧是笑意盈盈,十分热情的样子。
“啪”的一声。
任远常忽然将身上的佩剑接了一下,一下子拍到了桌子上。
老板娘下了一跳,但是连忙恢复了神色,将牛肉和烧鸡轻轻放到了桌子上,又连带着将那佩剑也往旁边挪了挪。
皇上见老板娘这一番风雨不惊的样子,给了任远常一个眼色,任远常一抬手,转瞬之间,一把利刃已经架在了老板娘的脖子上了。
“哎呦喂,客官,您这是做什么啊,吓死奴家了!”那老板娘忽然嗲嗲的叫起来,这时方才牵马的男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只是还未靠近任远常的身,就被任远常一个飞脚踢了出去。
“当家的——”老板娘一声凄厉的叫声。
“闭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任远常喝道。
那男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马上跪在了地上,不断地给任远常磕头,两只手还不断的比划着,一副哀求的样子。
“你是个哑巴?”皇上看着那男人问道。
那男人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舌头,不断摆着手。
“公子,别相信他!”任远常说道,将那剑一抬,老板娘雪白的脖颈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一丝血迹显露了出来。
“啊——公子饶命啊!”老板娘这才看着有些慌了。
“说!”任远常有些不耐烦了。
“公子不要杀奴家,奴家什么都说,奴家原是京城怡红院的彩玉,前些日子才被当家的赎了身,从了良。”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看这个哑巴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人,怎么逛的起怡红院那种地方,又哪里来的钱给你赎身!”任远常呵斥道。
“哎呦——”那老板娘忽然哀嚎了起来,说道:“一看公子就是正经人,从来不去我们那种地方,像奴家这种上了年纪的人,还能值多少钱啊?当家的虽然没有穷,还是个哑巴,但是为人老实,知冷知热的也不嫌弃奴家,奴家这才将自己的体己钱交给他,让他帮奴家赎身,我们一起躲到这乡野地方,开个茶铺,想着能避开别人的眼光又可以勉强糊口,谁知这开张没几天,钱没有赚到,就连命都要没了,真是老天不给我们这些苦命的人一条活路啊……”
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哭嚎着,皇上微微皱着眉头,抬手示意任远常将剑放下。
任远常也有些尴尬,将手中的剑收回入鞘。
老板娘连忙跑回了厨房,那哑巴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跟了上去,进门前犹豫了一下,没有将房门关上。
老板娘进了屋子,走到了窗户边上,从窗缝里窥视着皇上和任远常,低声对哑巴说道:“这个皇上还挺厉害的,差点被他看破了。”
哑巴也凑了过来,低声谄媚地说道:“不过还是不如月娥姐姐厉害,还不是轻松就蒙混过去了。”
月娥看着哑巴哼的一笑,说道:“你演的也不错啊!”
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轻轻地按到自己的脖颈上,一边按着一边龇着牙齿。
哑巴看她这个样子,小心地说道:“月娥姐姐受伤了,建亲王可是要心疼的啊。”
月娥了她一眼,说道:“去!把饭给他们端出去,机灵点,不要再漏出什么破绽!”
哑巴连忙去灶台上取了两碗米饭,不过在出门之前,他又将脑袋凑到了月娥的跟前,低声说道:“属下看他们已经放松了防备,不如现在就把药下到这饭里面,还省得日后麻烦了!”
月娥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说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建亲王的命令是将皇上拖住,不让他回宫,现在还不到他们死的时候,再让他们神气几日,反正死期也是不远了,你急什么?”
“是,是,是属下多嘴了!”
哑巴连忙端着饭出去了。
等他把米饭放到桌上时,皇上和任远常已经差不多吃完了,筷子已经放在了桌上,一大锭银子也放在旁边,哑巴看见银子,眼睛都有些放光,忍不住想伸手拿,但是看看任远常的剑,又将手缩了回来。
这时任远常说道:“方才得罪了,剩下的银两就当是给老板娘的赔偿了。”
说完便取了剑,和皇上一起起身准备离开,那哑巴也连忙把银子踹到了怀里,皇上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还不去把马牵过来!”任远常对哑巴说道。
哑巴立马唯唯诺诺地去了。
皇上对任远常低声说道:“看到他刚才看见银子的样子了吗?一副贪财的样子,看起来不像老板娘方才说的老实忠厚的样子。”
“公子说的是,这一切是有些古怪,要不要属下审问他们一下?”
皇上摇摇头,对任远常说道:“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先不要打草惊蛇,先办我们的正事要紧。”
“是。”任远常答道。
等到哑巴牵着两人的马过来,两人便上马策马而去了。看到一路上的飞尘翻起,哑巴把怀中的银子拿了出来,看着,贪心的笑着,都没有注意月娥已经悄然来到了身边。
“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月娥拍了他的脑袋一下。
哑巴吓了一跳,抬头看看月娥,又看看银子,万分不舍地将银子碰到月娥的面前,说道:“月娥姐姐,这是您的。”
月娥垂下眼皮,瞥了那银子一眼,轻蔑地说:“这银子本该就是补偿我的,不过罢了,还是给你吧,我可不稀罕这么点银子,这银子就当我赏你的,不过你拿着银子,可要好好办事。”
“是,是,是。”哑巴一边答应着一边开心地将银子揣回了怀中。
“月娥姐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哑巴低头谄媚的问道。
月娥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说这里到镇上有一条小路吗?那里是京城到棠越山必经的地方,你速速骑马前去,通知守在那里的人,说皇上和任远常已经有了警觉,让他们小心行事,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你那边有什么消息,马上飞鸽传书到建亲王府。”
“是,属下马上去办!”哑巴说完,马上向屋后走去,那里藏着两人的马匹。
月娥也回到屋中,换下了她那一身农妇的衣服,换上了一身江湖的打扮。
待一切都妥当了,二人便先后上马离开了。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在他们离开不久,皇上和任远常又回来了。
两人在马上坐了片刻,不见哑巴和老板娘出来召唤,任远常立刻翻身下马,径直朝茅屋而去。那茅屋的门并没有上锁,推开一看,里面一切都简陋的很,像是很久没有居住了,只有一个灶台还算干净些,像是临时打扫过的,一个食盒放在灶上,任远常翻看了一下,猜想他们方才吃的食物根本就不是那老板娘做出来的,而是提前就预备好的。
任远常又到屋后搜了一圈,便出去向皇上禀告道:“皇上,确实如你所料,这些人确实有古怪!”
皇上又向附近张望了一下,说道:“朕估计朕的行踪已经泄露了,这一路上等着我们的人并不止他们两人。”
“那该怎么办,不如我们先回宫吧,让微臣去查一下是谁泄露了皇上的行踪。”
皇上想了一下说道:“这里是去棠越山的路,谁会知道朕要去棠越山呢?”
任远常一听这话,立刻跪在马下说道:“皇上,微臣对天发誓,从未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皇上说道:“你起来吧!朕相信你。再说知道太后藏身棠越山的人也不止你一个人,说不定他才是消息的源头呢?”
“他?”任远常不解的抬头望着皇上。
皇上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向他说明,不过任远常倒是忽然紧张了起来,说道:“皇上,既然如皇上所料想的,那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引皇上出宫的,这太后的消息也很有可能是假的。”
“你说的对!任远常,你倒是有长进。”皇上调侃他说。
任远常可没有心思和皇上玩笑,马上牵着皇上的马,调转了方向,说道:“既然如此,那很有可能会有人行刺皇上,还是让微臣保护皇上回宫吧。”
“你紧张什么!”皇上接着说道:“只要这些人杀心不死,那朕不管在宫内还是宫外都会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地,躲是躲不掉的,当年父皇不就是在宫中被行刺的吗?还是死在朕的母后手上。要想将危险除掉,首先要知道是谁想要杀了朕,方才这两个人看起来并没有要刺杀的意图,不然他们大可以往饭菜里面下毒,或者在这里设下重兵埋伏,他们没有这样做,可见还是有其他的企图,朕就这样走了,不成了懦夫了?也可惜了他们周密的安排了。”
任远常见皇上说的有道理,也知道自己无法左右皇上的决定,于是对皇上抱拳说道:“微臣愿意誓死追随!”
皇上笑了笑,对他招了招手,说道:“既然出了宫,就不要再叫朕皇上了,不如就像我们曾经在政亲王府时一起出去一样,朕还是那个世凌公子。”
“是。属下遵命。”
任远常说完便翻身上马,和皇上一道又继续向棠越山的方向而去。
两人一路快马疾驰,穿过山林农田,这一路还算平静,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了棠越小镇。
“公子,到了棠越小镇,就距离棠越山不远了。现在天就要黑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好,你去找个客栈,我就在此处等你!”皇上说道。
“好的,这里是小镇的西南路口,皇上就在此稍后,属下很快就回来了。”任远常说完便策马向小镇的繁闹之处而去。
皇上坐在马上,缓缓地在附近溜达着,这小镇虽比不上繁华的经常,但是夜幕降临之时,也是处处灯火,大街上也已经有人往来,皇上向远处眺望一下,不少的人间的屋顶上冒出了炊烟。
“母后,你真的会藏身在那座荒凉的棠越山中吗?朕宁愿你藏身在这充满烟火之气的小镇上。”
皇上在心中对自己说着,不知不觉见,眼眶竟红了起来,眼前也模糊了起来,就在这模糊之间,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的街市上出现了,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夫人,站在那里向皇上看过来,好像还在朝他微笑,那身影看起来那么熟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