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元旦放了三天假。
靳婷一号那天回了靳家，林羡在公司忙得脱不开身，嘱咐她到家的时候发条短信给他。靳婷坐在出租车里，快到家的时候便编辑好短信，一下车就按了发送。才走到家门口，林羡的短信就回了过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靳婷不禁脸上一红，明明没什么事，可是他那句回来突然就让她不自然起来。
陈妈听说靳婷今天要回来，时不时会来门口张望，来回好几趟都没见着人，失望了又失望的时候，总算见到她站在自家门口对着手机傻笑，便唤，“小姐，发什么呆呢？快点进来啊。”
靳婷抬头，弯着嘴角说道，“陈妈，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陈妈乐呵呵的，“小姐只要你快快乐乐的，陈妈我也就快乐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难得靳振华也在。靳婷本来想，等吃完饭，单独去书房再问卓轩朗的情况。没想到，吃着吃着饭，靳振华竟然先说起了。
虽然，如今她和林羡变成这种关系，这也是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事，可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讲，她都没有办法完全抛弃卓轩朗，无法自欺欺人对他不闻不问。
“轩朗那孩子也真是不懂事，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非得糟蹋自己的身体，最后担忧操心的还是做父母的。”
靳婷慢慢停下嘴里的咀嚼，问，“他还是那个样子吗？”
靳振华说起这件事也十分惋惜，“还不知道情况有没有好转。你卓伯伯卓伯母是拿他束手无策了，可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真的寻死。所以你卓伯母在美国联系了一家医院，好像是前天走的吧……”
“美国？”靳婷惊愕地看着他。
“你妈妈去送了机。绮繁，是美国吧？”靳振华转头问旁边的妻子。
王绮繁顿了一下，淡淡道，“先吃饭吧。”
靳振华马上给靳婷递过去一个眼神，靳婷心领神会，压下心中的疑惑，沉默下来，席上又恢复安静。
刚吃完饭，林羡催她“回来”的短信来了，他说他推掉了所有的活动已经回家了，然后顺理成章地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靳婷本来还心不在焉，卓轩朗转去国外的医院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不知道，而且乐菱也没有告诉她。这几天她们没有联系，她以为是情况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乐菱这段时间本来就殚精竭虑，她不想再给她添烦恼，总认为一有什么大的变故她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可是这次，她居然对她保持缄默。
收敛了一下心神，她看着林羡的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回道：今晚不回去了，还有，新年快乐。
林羡的短信很久都没有回过来，靳婷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收起手机回房。
回房了其实也无聊，靳振华和王琦繁吃完饭就出门了，原本就有应酬在身，不过因为靳婷回来了，所以才留在家里吃晚饭。随手把手机扔在床上，靳婷打开电脑浏览网页，没有目的的四处逛逛，消磨时间。
就在她差不多快忘了林羡的短信的时候，床上的手机响了一声，这是她设置的短信提示音，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反身拿起手机，点开一看，原来不是林羡的短信。
短信是夏听蓉发来的，说了一些祝福的话，最后问她好不好。
这一学期靳婷听说夏听蓉的状况好了很多，人也渐渐开朗起来，好像还交了男朋友，她在校园里远远地见到过一次，男生看上去蛮诚实敦厚的。能够得到这样的缘分，她是真心为她高兴。
回了这条短信，不经意瞥到书桌角落的长颈鹿闹钟，已经10点多了，不知道林羡现在在做什么？听口音，他好像不是本市人，可是他也没有说过他是哪里人，他不说，她便也忘了问。
去广州那次，无意中听他提起自己的父母，好像都已经过世。
靳婷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林羡的电话。
是在刚刚，一瞬间，心底就泛起细密的心疼。
而且，新年第一天，他还欠她一句话。少了那句话，这个新年的开始，便好像不完满。
“喂。”电话那头响起林羡低沉的嗓音，可是并不如靳婷料想的那样寂寥，反而一片热闹。
靳婷不自觉声音提高，“你在外面？”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在走动，她感觉耳边的嘈杂越来越远，最终安静下来，她听到他的话语清晰地传来，“唔，公司的一个活动，不参加好像不好……”
靳婷闷闷地道，“那你还骗我说你回家了。”
林羡倒是振振有词，“你回来我可以找个借口推掉。”
靳婷差点为之气结，正想不到话反驳的时候，林羡唤了她一声，“靳婷。”
她顿时心一紧，“嗯？”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林羡的口吻活脱脱一个要不到糖的孩子。
靳婷终于被他这种胡搅蛮缠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顿了顿说，“不知道啊，我爸爸说好不容易回家，要我多陪陪他。”说到这个，靳婷就忍不住有点愧疚。
“那好，白天陪他，晚上陪我。”
这句话，听听就算了还好，如果往深处想，真是无比暧昧的一句话。靳婷满脸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偏偏林羡还极认真地征求她的意见，“你说好不好？”
靳婷一时哑口无言。
“你考虑一下。”说到最后，林羡憋不住，笑了出来。
轻轻的笑声鼓动着耳膜，靳婷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微微恼道，“林羡你几岁啦？”
“放心，我已经是一个心智成熟的男人，当然，身体更成熟。”
“……”不跟他计较不跟他计较……
两人一直这样哈啦聊天，靳婷被他逗弄得面红耳赤，难得的是，心情还不错。是在提到卓轩朗的时候，气氛才稍稍冷滞下来的。
靳婷说，“我听我爸爸说，卓轩朗已经转去美国的医院治疗了。”
这次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林羡才短短地应了声，“嗯。”
“不知道李妙雪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决定……”初初听到的时候，靳婷就觉得很困惑，如果只是单纯为了不让他们见面，那她未免也太大费周章了。
“靳婷，”缓了缓，林羡继续道，“卓轩朗已经去了美国，我们帮不上任何忙，唯有祈祷他早日康复。”
“嗯。”她相信，没有谁比她更希望他早日康复，那样她才能减轻，对他的歉疚和负罪。她这一生，遇见林羡，便注定要亏欠他了。
“靳婷。”林羡轻轻地唤，饱含温柔和深情。
“嗯？”
“新年快乐，还有，我等你回来。”
等到了，她等到了，靳婷笑弯了嘴角，笑弯了眉眼，如果是他的祝愿，那么她也会努力一点点的。
快乐啊……
这样的夜晚，一丝温暖在心房，悄悄开出了花。
05
元旦收假后，靳婷又开始整天整天往学校跑了，期末考临近，就算临时抱佛脚，她也必定是最诚心的那一个。
对此，林羡起先不置可否，后来发现这严重损害了他自身的利益，便开始横加干涉。
虽是在电话里，他的语气也是不容拒绝的。“我不管，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陪我吃午餐。”
靳婷眼睛盯着课本，心不在焉地答，“今天还有50页的任务。”
“明天看。”
“明天有明天的任务。再说了，林先生，不是你教我今日事要今日毕的么？”记不清是哪一件小事了，反正他绝对这么说过。
林羡一时有些语塞，沉默了片刻，闷闷地说，“好吧，那你记得吃午餐。”
其实，哪里是非要她陪他一起，只是他担心她一个人，又随便找点什么东西对付了。是有一次，在她房间里发现了胃药，询问之下才得知她的胃有严重的毛病，他眉头一皱，以后对她除了管东管西，还管起了她的胃。
靳婷心中一暖，像小学生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乖乖道，“我知道了。”
正收拾书本准备出去吃午餐的时候，接到了乐菱的电话，靳婷一看时间，快下午一点了，便问她吃了午餐没有，乐菱说没有，靳婷想了想，便说一起吃个饭，其实吃饭倒是其次，她有问题问她才是真的。
比如，卓轩朗出国治疗的事，为什么她对她只字未提。她心里应该知道，她和她一样着急一样担忧一样寝食难安啊。
到了约定的地点，靳婷先到几分钟，便看见乐菱推门进来，她对她招手。乐菱看见她，径直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等她落座，靳婷问，“吃什么？”
乐菱随便点了一个套餐，还要了一份饮品，等上菜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靳婷想不着急，一会儿吃完饭再问也不迟，而且，她发现今天的乐菱与平常有点不一样，具体说不出哪儿不对劲，但她知道，就是不一样了。
现在已经过了用餐的高峰期，服务员很快就把饭菜端上来了，靳婷笑了一下，对乐菱说，“吃吧。”
看着对面乐菱拿起勺子，靳婷也低着头吃起来，可是吃了几口，她抬头的时候，发现乐菱还停止在那个拿勺的动作，并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愣了一下，问，“乐菱，你怎么了？”
乐菱忽然垂下眼皮，勺子也放下来，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沉重，“靳婷，我有话跟你说。”
靳婷想了想，也放下筷子，看着乐菱的眼睛说，“刚好，我也有问题问你。”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也许听我说完，你就不想问了。”乐菱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不是靳婷错觉，她总觉得今天乐菱的笑带了一丝冷意。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真的准的可怕，乐菱继续说，“表哥去美国不是舅妈的意思，当然更加不是舅舅的，是那天早上表哥自己突然说出来的，舅舅舅妈都在场，他们都不知道，表哥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我知道。”
乐菱说得神秘，可是靳婷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那么好的预感，这预感来得又凶又急，搅得她一颗心慌乱无主，只能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
乐菱冷冷地笑了笑，“因为你亲爱的男朋友找过表哥了，说你现在正和他交往，希望表哥不要藉此破坏你们的感情。他说，那个傻女人脑子不太灵光，能想出的办法就是陪表哥一起死。噢对了，他还说，如果真的爱她，那么现在是时候放开她了……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靳婷脸色有点白，“乐菱，你在说什么？”亲爱的男朋友……她从来不知道林羡会背着她找卓轩朗谈判，她心里认定林羡不会没有分寸，断不会做这种明知会惹到她的事……可是，她真的那么了解那个人吗？心中的答案是否定的。
“我就猜他肯定没有告诉你，不然，你现在怎么还能过得这么幸福？”
靳婷忍不住心中一痛，她不是故意的，可是她跟卓轩朗……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彼此心中都已明了，过往终究只是过往。
“不，靳婷，你不要用这种歉疚的表情看我……你知道吗？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最亲最好最爱的朋友，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表哥？”乐菱的眼眶慢慢变得湿润起来，最终汇聚成泪水顺着脸颊滚落，“靳婷，对不起，如果表哥有个三长两短，我想，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你了。”
乐菱离开的时候，靳婷叫住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乐菱，你说是林羡叫卓轩朗去美国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林羡跟表哥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在门外，一字不落全部听到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靳婷呆呆地坐在椅子里，明明暖气开得很足的空间里，她只觉得全身发冷，胸口也变得空空的……
她，总喜欢把他们摆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爸爸妈妈乐菱卓轩朗……还有林羡。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到底想过她没有？
恐怕，一秒钟都没有为她考虑过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