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万籁俱寂。一轮圆月在天边悬挂,没有星辰的簇拥,显得清冷无比。掩在黑色夜行服中的少女形如鬼魅,不声不响地落到一处喧闹的院落外面。
按照记忆中的位置,阮彤直接来到丞相府外。这里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夜夜笙歌,花天酒地,好不快活。由于姚丞相身份显赫,又喜欢热闹,所以总会有不少阿谀奉承之人来他府上小聚。
阮彤贴着墙根听着里面响动,墙内恰好走过一队侍卫,脚步齐整,显然不是普通看家护卫。
她斜眼看了看院墙内的参天古树,心中有了打算。待那批侍卫走过之后,她脚尖一点,纵身跳到探出墙外的一截树枝上,如同鸟儿一般轻巧。
丞相府修得极其奢华,占地有两个云王府那般大。阮彤暗自琢磨,也不知那心思颇重的皇帝为何会放任这么个腐败的家伙在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难道只因为这人是皇后的亲哥哥?
她跳进院中还顾不得多想,神经即刻紧绷起来,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丞相府中藏龙卧虎,高手云集。
阮彤收敛气息,悄悄地在树枝之间移动,尽量掩饰身形,躲过那些人的注意。她一直觉得云王府暗中的守卫很是森严,却不想这丞相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区区外院就弄得如此紧张,真不知里面会是什么样子。
好在她这些年出过无数次任务,积累了不少经验,这才没有慌了手脚。
阮彤一路到了宴会房间,透过雕花窗棂向里面张望,果然是莺莺燕燕一片。她看过这位姚丞相的画像,轻而易举地就从那些环肥燕瘦中找到了他,只见这人长相斯文,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虽然此时被酒意熏得有些迷醉,可仍不减少其中的精明。
这位姚丞相已有四十岁,大概是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是三十岁的样子,下巴上留着一小撮胡子,配上那双色迷迷的桃花眼,倒像是一个走南闯北的精明商人,实在难以与稳重的朝中要员联系起来。
阮彤又看向其他几个人,多少都有些面熟,想来都是他的党羽。她此行目的主要是探听府中虚实,看过这里之后,又轻手蹑脚地向后院摸去。
她越向后走越觉得气氛凝重,似乎多了许多守卫的缘故。这时,远处忽然走来几个穿着深灰色衣裳的小丫鬟,各个手捧着托盘,垂着头急匆匆地向前走。
阮彤躲在树后,反正也不清楚后院的构造,不如跟着她们进去瞧瞧。想到这,她顺手拉过最后一个小丫鬟,一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一手捂住了她的嘴,随后点了对方的睡穴,接着,又将她拖到灌木丛后放好,端起托盘,紧走几步跟上了前面的人。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极快,只是几个眨眼的瞬间,她便尾随在其他丫鬟的身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向内院走去。
由于天色很暗,小丫鬟又都穿着深色衣裳,看起来与她的倒是相差不多,因而这些人并没注意到最后一个已经换了人。
畅通无阻地走进后院,阮彤想着今后不如多尝试一下这种法子,总比在树顶屋顶跳来跳去省力得多,还不怕被人瞧见。
不远处是一个很大的院落,看样子这些人是将东西送到那里了。阮彤可不想做这等伺候人的活,何况在暗处还好,若在明处必定会发现她衣着与其他人不同,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刚把东西放在墙根下准备离开,忽听前面传来女人傲慢地斥责声,
“一个个慢吞吞的怎么才过来?竟让客人等了这么久!”
为首的小丫鬟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答道,
“玲姐姐息怒,奴婢们这就把饭菜送去。”
那女人轻哼了一声,转身走在前面,边走边说,
“老爷可是催了两三次了,再不过来姐姐我都要和你们一并受罚,真是倒霉,怎么教出你们这些废物……”声音越来越小,几个人已经进了院落。
阮彤贴在墙角瞧着这些人进入的院落,眉梢轻轻一挑。老爷?难不成就是这姚丞相的亲爹?这人是太后的亲哥哥,当年皇子夺嫡,他在背后没少出力,而皇帝登基没多久,他就告老辞官,让那个宝贝儿子继承了丞相一职。
她知道不少当朝臣子,却没见过那些老一辈的,如此说来,她倒是想进去瞧瞧了。
宽阔的厅堂中央摆放着一张圆桌,桌上是一道道刚摆好的菜肴,想来就是那些丫鬟刚刚端上来的。屋子里光线柔和,并没有安置歌女舞女,倒是比外院清净许多。
阮彤看向正位坐着的老者,年过六十,胡须花白,应该就是老丞相了。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官员,低眉顺眼的喝着茶水,只是眼角余光却一直飘向老丞相,完全是一副奴才嘴脸。
老丞相挥手示意丫鬟们去外面候着,只留下那个叫玲儿的大丫鬟倒酒,笑呵呵地对面前男子说道,
“司马大人不与犬子在外院饮酒,怎么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司马袁立即放下茶碗,讨好地笑道,
“大人说笑了,您不过是正当年罢了,怎么会老呢?”
老丞相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玲儿为司马袁倒酒,叹息了一声道,
“哎……不中用咯,与朝中那一批又一批年轻人相比,都快进棺材了。”
司马袁闻言立即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老丞相行了个礼,无比郑重地说道,
“不管您是否退隐,晚辈始终不会忘记大人当年对我的提拔,晚辈没齿难忘。”
“好、好。”老丞相笑笑然地念了两声好,极其慈祥地将对方搀住,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想到司马大人一直是这么谦恭有礼,看来老夫当年没看错你。不像现在的年轻官员,见到老夫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了。”
司马袁眼珠一转,听他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是有所指,立即顺杆爬了上去,装作气愤地问道,
“大人您说的可是宁王?晚辈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前几日他在朝堂上还顶撞了丞相,真是太过嚣张了!”
“他是王爷,自然要比咱们这做臣子的位高一等。”老丞相不以为然地反驳着,精明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何况他手握重兵,出入战场数次,怎能将你我看在眼里呢?”
司马袁哧了一声,表情相当不屑,不知是有意讨好对方还是当真说出了心里话一般,挑眉道,
“手握重兵又如何?若是不及早收敛,早晚会落得个灭门的下场。当年的阮靖之比起他来可算处处谨慎,还不是被满门抄斩,整个府宅被一把火烧得乌烟瘴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