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也是性子刚烈之人,如何能屈服于太子之下?他一直觉得,若不是自己晚出生几年,就凭自己的才干与父皇对母妃的宠爱,太子之位绝对不会落入旁人之手。
直到此时他还觉得,他是诸葛王朝的天之骄子,即便骄纵一些任性一些,仍然是父皇眼中最宠爱的儿子。于是,他做了这一生中最糊涂的决定,也葬送了他与孟贵妃的锦绣前程。
五皇子手臂抬起,对几路支援的人马大声喝道,
“太子假传圣旨,意图谋害皇子,杀无赦!”
太子眼睛瞪大,没想到对方竟会抗旨,更没想到他居然有胆子下达这种命令。他握紧弯刀,迅速扫视几路蠢蠢欲动的人,脸色阴沉地再次警告,
“五弟,你这可是抗旨!”
“抗旨?哈哈……”五皇子高傲地抬起下巴,眼中闪过丝丝邪佞狠辣的光芒,幽幽地问道,
“有谁看见我抗旨了?”他冷眼瞧着太子带来的几十名骑兵,丝毫没放在眼里。见太子沉默不语,又扫视着四周的亲信,挑眉笑道,
“本皇子的人可是你的数十倍,难道你还没有死的觉悟么?如果你和你的手下都死了,谁又会证明本皇子抗旨了?”
太子垂眸思索,火把下的五官轮廓清晰,沉浸在一片暗影之中,难辨喜怒。良久,他才浅笑着抬头,那一瞬间的华彩让在场的人为之惊艳。
阮彤看着马上的男人,顿时一愣,视线落到站在自己斜前方的自家王爷,心道是这一刻太子的表情,与他实在太像了,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太子带着马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脸嚣张的五皇子,霸气尽显,缓缓道,
“既然如此,那休怪孤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骑兵齐齐喝了一声,声音整齐划一,如同雨夜响起的春雷一般,震得林间飞鸟惊起,划过苍茫的天穹。
四面赶来支援的人被这声音镇住,远远地对望了一眼,心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太子的这只骑兵号称诸葛王朝的尖刀,多少次刺破敌军大营,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说起来以一顶十丝毫不夸张。
如今虽然只出动几十人,却丝毫不容人小觑,今晚必定会闹出极大的动静。
为首的将领本就是被金钱利欲收买,如今在这种毫无把握的状况下,实在有些忐忑,因而几队人马都立着未动。
五皇子不可置信地扫视着这些人,气得脸色通红,大声骂道,
“你们还不动手?!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等本皇子登上太子之位,还怕没有你们的好处么?!”
似乎是被他的提醒触动了神经,兵部大司马眼睛一亮,立即喊道,
“捉拿太子与云王!”
一时间吼声阵阵,几队人马混战在一处,太子带领的骑兵与云清两人很快便被包围在其中。
七夜将云清护在身后,挡住一个又一个近身的兵将,冷眼瞧着事态发展,心思越来越冷静。
她或多或少了解了今晚的事,不由得心底冰凉。
在她看来,这次事件自家王爷早就知晓,且与太子联手,一同除掉五皇子。对太子而言是少了个竞争者,而对他来说,应该少不了报仇的目的。
可是整个计划中,只有她是局外人,只有她不知道详情,还拼死护着他……
阮彤眼眸冰冷,没想到被人排斥,被人不信任是这种凄凉的感觉,这滋味实在很差。她发泄一般对待近身的兵将,几乎都是一刀毙命,狠辣无情。她此刻就像是一只出笼的野兽,嗜血而又疯狂。
云清看着面前矫捷的身影与飞溅的血液,微微皱眉。这次的计划很危险,一旦失败必会有所损伤,所以他才为了保全她刻意隐瞒。他本想着在醉君楼中找个借口将她支开,却恰巧听说她不在,这才带着阿泽等人离开。
没想到她竟会赶来,实在让他又惊又喜,然惊喜之后又有些担忧。凭她的性子,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可他却不想……
正当几队人马陷入乱战之中,林子外又响起滔天的叫喊声,气势浩荡的一队人马踏着夜色赶来,轰隆隆的声响响彻天空。
为首的人身着玄色盔甲,头盔下的眼眸细长,闪着商人一般精明睿智的光芒。他策马到了众人近前,向太子微微行礼,颔首道,
“微臣来迟,实在惶恐,太子一切可好?”
太子点了点头,唇角的笑意更为讥诮,沉声道,
“有劳姚丞相了,孤一切都好。”
来人正是右丞相姚天启,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也是太子的舅舅,他这么一来,几队人更是看出了端倪。
“诸葛云荻!你竟然联手姚天启对本皇子栽赃!”五皇子才看出这件事的问题所在,怒从心生,手中长剑直指太子,阴测测地说道。
太子沉默不语,姚丞相却替他做出了回答,
“五皇子意图谋害云王与太子,还敢违抗圣旨,二罪归一。来人,把这些人拿下!”他这次带来了京城中的大半兵将,将几路人马紧紧围住,情势霎时逆转。
兵部大司马等将领见形势对自己不利,正犹豫要不要撤出战局,却听姚丞相又说,
“其他人若想保住脑袋,就别淌这次浑水!”
于是,几路支援的人立即停住了进攻,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五皇子气得咬牙切齿,手提长剑直奔太子而来,显然是不会屈服。
阮彤趁乱护着云清退出林子,耳畔回响着厮杀的声音以及战马的嘶鸣,听起来甚是惨烈。
她虽然没看到此时战况,却已经猜到了结果。
今晚的事看似是五皇子偷袭云王,到最后却暴露了他在朝中的全部力量,看来兵部最近要进行一番大换血了。且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善于利用人心,设计让五皇子触碰了皇上的逆鳞,结党营私不说,还谋害太子,这罪名太大了,看起来皇上绝不会轻饶。
阮彤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却仍旧沉重。
“为什么叹气?”身旁响起柔和的男声,如一把阳光洒在心底。
如在往日,她必定会这么觉得,可此时总觉得心里别扭,于是继续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云清等了半晌不见她回答,忽然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黑衣少女,薄唇轻轻抿起。
阮彤皱了皱眉,虽然不悦,却也知道对方根本没理由完全信任自己。因而对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暗卫罢了……于是,她抬眸看向雪衣男子,目光似冬末的冰雪,虽寒冷却即将消融,
“属下没什么事,王爷无需挂心。”
云清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变幻莫测,直到耳畔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才收回目光,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王爷!”阿泽带着一队侍卫赶到,除了有些气喘,身上并没有陷入过苦战的痕迹。
阮彤唇角轻勾,又是自嘲一笑,不知道整个计划的,唯有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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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浑噩噩的一天过去,阮彤第一次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睁开了眼睛。
这一晚她做了许多梦,每个梦都是片段,有前世有今生,许许多多的悲痛往事席卷而来,让她睡梦中也皱紧眉头。到最后,前世与今生融合,组成一幅幅奇异的图景。
阮彤抱着膝盖坐在被子中,目光迷茫。即便梦境支离破碎,她却只对一个画面记忆犹新。
那时她刚进暗影门,由于夏莲的死而心存矛盾和自责,又对所处的环境极其抵触,所以只能强迫自己整日训练,以求内心平静。
那日大雨滂沱,她在雨中跑步,却不经意地跌倒。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再苦再累都不会有人注意。
可事实恰恰与她料想得相反,那时还是世子的诸葛云清向她伸出了手,笑容温和清浅,仿佛刺透雨雾的阳光一般,带着和善与关切。
那时的雨,那时的笑容,以及那时的伞,都定格成一幅温暖的画面。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然念念不忘。
阮彤偏头看向床榻角落,那里有一个细长的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柄油纸伞。伞的边缘有些陈旧,其上的图案也不再清晰,看起来像是过了许多年。
她将油纸伞打开,握在手中轻轻转动,却对自己的心思更加看不透。难道她拼命保护他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曾是父亲的徒儿么?难道她一次又一次挡在他身前,仅仅是尽一个暗卫的职责么?难道当时阴错阳差地来到王府,成了他的暗卫,真的没有发自内心感到快乐么?
阮彤轻叹了口气,看着转动的伞面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门外忽然传来雀渊的询问声,
“元姑娘可起了?”
阮彤应了一声,见房门打开,雀渊抱着一个小包袱走了进来,诧异地问道,
“这是什么?”
雀渊将东西放到床边,回禀道,
“王爷派人询问几次,姑娘都没有醒,于是就把这东西送来了。”
阮彤垂眸看着包袱,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便又问道,
“王爷去哪儿了?”
“王爷进宫了,听说宫里出了大事呢!”
阮彤轻笑了笑,她昨晚亲身经历过这件事,所以并没有太过惊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