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眉梢高挑,视线从何如玉那张惊慌的脸上转到了她的手指,只见她五个指甲缝中夹杂着些许红色粉末,掩在鲜红的蔻丹之中不易察觉。
何如玉想要缩手,却被阮彤紧紧攥着手腕,刹那间就勒出一道印痕。她气恼地瞪着少女,却在她冷到极点的目光中退缩,低着头不敢出声。
阮彤正准备将那些粉末取出,却被云清及时拦住,疑惑地看去,正巧看见对方眼底的厌恶。
云清示意阮彤放手,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少女,沉着脸警告,
“本王看在何大人的面上饶你这次,下次若再将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带进王府,本王决不轻饶!”说完绕过面色惨白的女人,大步向云仙居回走。
阮彤不清楚那红色粉末究竟是什么,但看到自家王爷如此生气,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紧追着云清而去,却不经意地瞧见何如玉低垂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些许流光,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失落。
她来不及多想,一路跟着他回到云仙居,直到进了里间才试探地问道,
“王爷,今日之事会不会影响您与何大人的关系?都怪属下心急,怕她会伤害您……”
“无妨。”云清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自责什么。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思索,眼前出现的却不是何家父女的事,而是阮彤一脚踹倒何如玉的画面,想想便觉得心情舒畅。
那何如玉来王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知是何珏真想与他攀亲,还是想借着这女人打探什么。不过不管如何,他只能不冷不热地对待,无法做得太绝。可今日不同,他看到何如玉狼狈的模样,忽然觉得阮彤做了他许久不能做的事,即便那女人险些为自己下了药,他还是有些高兴的。
想到这,他忽然睁开了眼,斜睨着阮彤,似笑非笑地感叹,
“本王瞧着你像是与她有私怨一样,那一脚的力道可不小啊……”
阮彤尴尬地低着头,眼睛转了转小声嘀咕,
“王爷莫不是怜香惜玉了?”
云清耳力很好,听到她的低喃,故意板起脸,沉声道,
“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放肆了。”
阮彤已经摸清了对方的脾气,知道如果不触碰到他的逆鳞,这位王爷的性子还是很好的。于是勾了勾唇角,低声解释,
“属下也是瞧着王爷不待见那位何姑娘,又见她想要对您不利,所以才下了重手……”
“本王看你是越发会说话了……”云清斜睨了她一眼,见她眉眼弯弯,如月牙儿一般讨好地笑着,脸上再也绷不住,嗤地笑了一声,又问,
“对了,你可曾到了及笄之年?”
阮彤一愣,及笄?这些年她一直苦于训练,倒是真没留意过自己多大了,仔细算了算才意识到自己还未十五,便摇了摇头,
“到今年的生辰才是。”
“哦?生辰是何时的?”
“四月初五。”
“……就是后日?”
阮彤忽然想起来今日是四月初三,那么生辰果然是后日。这些年一直也没人为她过生辰,而她自己也想不起来,所以此时听到才有些意外,
“唔……是的。”
云清忽然笑了,上下打量着阮彤,感叹道,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他笑得一脸得意,见少女瞪大了眼睛,怨恼地将他瞧着,话锋陡转,轻声道,
“不过两日之后,就算是长大了。”
阮彤微微一愣,发觉对方黑眸深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瞬间便被这张俊美胜过天人的容貌以及这声温柔的低喃搅得一阵心乱。
脸颊有些发烫,她连忙低下了头,却听对方又说,
“这可是个重要的日子,今年的生辰,就好好过吧。”
阮彤点头,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好好过是怎样的,但她后日恰好休息,到时候再想也来得急。
第二日一早,阮彤便跟着云清出了王府,到京城西北角的四合街去闲逛。
自从进王府以来,她还是第一瞧见自家王爷除了进宫而出门,所以加了十二分小心,一路上紧跟在他身后,随时留意四周的境况。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热闹的街市,阮彤一直紧绷着神经,丝毫不敢放松;而前面悠哉悠哉闲逛的男人却毫不紧张,将一条街的店铺都转了个遍,书市、古玩店、茶肆、兵器铺……凡是他感兴趣的都会到里面走走。
这一逛就是大半天,两人走走停停,又买了不少小物件,直到晌午才停住了脚步。
云清抬头看向一旁的牌匾,见上面写着三个鎏金大字“玉食楼”,字体龙飞凤舞,颇有大家之范,不由得点了点头,
“就在这里用午膳吧。”
阿泽立即吩咐上前来拉客的小二准备雅间,随后让几个下人将他们买的东西先装回马车,这才带着几名便装侍卫跟进酒楼。
小二瞧着云清穿着不凡,立即为他们找了个二楼靠窗的雅间,清净整洁,且又临窗,风景极好。
阿泽知道自家王爷对吃食没什么讲究,便赏了小二一块碎银子,吩咐他将酒楼中的好菜随意斟酌几个,又要了壶好茶。
“这位爷不饮酒么?我们玉食楼有上百年的女儿红,那味道真是香飘十里……”
“不了。”云清将他顺畅流利的介绍打断,手托着腮瞧着窗外,面色淡然。
小二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客人,看出这位爷并不是轻易动摇的人,便点到为止,笑呵呵地退了出去。
这雅间分为里外两间,云清坐在里面,而外间却是下人及侍卫。阿泽按惯例也为他们点了同样的饭菜,让这些人在外面解决。而他和阮彤则守在里间,与云清一起。
饭菜端上来之后,阿泽为云清摆好了碗筷,接着颇为自然地坐在了一侧,竟与他同桌。
阮彤虽然知道这两人关系并非一般主仆,但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不分身份的地步,多少都有些讶然。
云清拿起筷子正想夹菜,瞧见阮彤仍站在身后,疑惑地问道,
“你不饿么?”
“唔……”阮彤看向桌面,竟摆放了三副碗筷,难道也为自己备下一份?还没等她想明白,忽听阿泽笑说道,
“坐下一同吃吧,王爷吩咐过,出了王府就不需要讲太多规矩。”
阮彤视线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见一个热脸相迎,一个淡淡不语,想了想之后只得坐在云清的另一侧,毕竟她不想饿着。
饭菜端了上来,果然如这酒楼名字一样,锦衣玉食。
每样菜肴都做得极其精致,颜色搭配得和谐不说,味道也是上乘,而且每盘菜上都有一个小巧的木夹,上面雕刻着菜肴名称,看起来格外细致高雅。
阮彤取掉黑色帷帽,露出木质面具,小心谨慎地吃着面前小菜,尽量不打扰到其他两人。
三人起初还无声无息地吃着,可没过多久,忽听这位清高淡泊的王爷疑惑地询问,
“你不吃青菜么?”
阮彤一愣,看了看阿泽,又瞧了瞧云清,这才知道对方是在同自己讲话,于是点了点头。
云清斜斜地看着她面前的小碟子,用竹筷敲了两下边缘,反问道,
“还说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还在挑食?”
阮彤低头看着自己的饭碗,里面的青菜都被她挑了出来放到小碟子里,现在已经堆了不少,而她的碗中只有肉和蛋类。
她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听对方又说,
“长得又瘦又小,也不知那些肉都吃到哪儿去了,”说着将远处的一盘青笋推到她面前,淡淡道,
“多吃青菜才能有力气,本王可不想要只干巴巴的瘦猴子。”
阮彤脸一红,心想着自己就算瘦一点,也不算是干巴巴的,更何况还说自己像瘦猴子?她有心顶撞几句,然看到对方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只得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青笋,犹豫了再三才囫囵咽下。
“又不是吃毒药,怎么表情那么痛苦……”云清无奈地瞟了她一眼,也不再理她,接着继续吃饭。
阮彤咽下青笋,虽然没把它咬断,可那股青草般的味道却留在了唇齿间,熟悉的恶心感袭来,让她忍不住捂住了嘴,噌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屋子里的两人有些讶然,对视了一眼,均是不解。
阿泽回想起她刚刚的动作,忽然眼睛一亮,颇为八卦地猜测道,
“王爷,元姑娘不会是有喜了吧……”
“胡说!”云清直接将竹筷丢到他的脑袋上,恼火地讽刺道,
“也不知你这颗脑袋里都装了什么,整日不想正经事!”
阿泽笑嘻嘻地躲过了竹筷攻击,麻溜地又向小二要了双干净筷子,送到云清面前,讨好道,
“属下只是开个玩笑而已,王爷何必动怒。”
云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那装满青菜的小碟子上,疑惑地挑了挑眉。看起来她并不像是挑食,可为何不吃青菜呢?真是奇怪……
过了不久,阮彤白着脸走了进来,刚进门便听自家王爷询问缘由,不得已才解释道,
“属下先前吃过太多野菜,所以才受不了青菜的味道……”
“为何?”
阮彤犹豫再三,只得将先前的事大概讲了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