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去面试,一把手焦总走的是姐姐范儿,说我们这儿上上下下无所谓尊卑,大家就像一家人。而面试过了再一去我才恍然,她们压根儿就是一家人。
“Mr.Right”是标准的小型家族企业,大老总和副总是亲姐弟,我们喊一声焦总,那二位时常面面相觑,心说喊你呢?喊你呢吧?而下属还包括了他们的二姨,堂兄,大老总老公的妹妹,副总的女朋友诸如此类。
公司这两年原地踏步,年过四十的焦总去参加了个什么高管的培训班,得出的结论是,毁就毁在“家族”企业上了,可裁员谈何容易,只好吸收新鲜血液,而我无疑是那第一滴。
我坐在“安家家纺”一楼的大堂向许诺请教的时候,周森还没结束和赵炽的会议,还在楼上,而许诺正好下来,稍加犹豫,她便坐了下来。
我找不到安全的话题,搜肠刮肚:“去一家家族企业,真像是羊入虎口。”
许诺和我推心置腹:“所有家族企业的经营趋势无非是一,所有权和经营者分离,二,进一步社会化,否则,就是慢性地自取灭亡。毕小姐,说不定你会是他们生存发展的关键。”
越和许诺接触,便越恨不动她,满腹学识还本本分分的,周森舍不得弃用她也是人之常情,可又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越要恨她不是么。可突然翻回头想想,到底是谁说周森和许诺云云的,还不就是单喜喜那一张嘴?她有证据?
光是这么一假设,我就心花怒放了:“许小姐,一直也没机会问问你,你有男朋友了吗?”
许诺那一笑闭月羞花,她点了点头。
我手心里汩汩地冒汗:“是什么人?”
许诺不疾不徐地:“是鑫彩染料的负责人。”
我长长地喔了一声,如释重负地倚回了沙发中,全身的细胞都在高歌,误会,不过是一场误会,可随后,就哪里不对劲似的:“鑫彩染料?你是说给‘安家家纺’供应染色剂的鑫彩染料?”
“是,”许诺又点了点头,这一回,她是柔肠百转,“就是这次的罪魁祸首,明天……不出意外的话会当庭宣判,他会被判死刑也说不定。”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苍白无力地啰嗦着,聊胜于无。
“毕小姐真的是心地善良。”都这个时候了,许诺还有心思夸赞我。
我不明所以。
许诺娓娓道来:“周先生的死忠都把枪口对准了我,他们不相信我事先不知情,当我是同谋共犯,可周先生相信,现在还有毕小姐你也相信,我知足了。而且,爱上他我从不后悔。”
“爱上谁?”我愚蠢地追问。
“你说呢?”许诺用友好的反问来化解我的愚蠢。
我敲了一下头:“咳,当然是你男朋友,瞧我。”
“我会等他。”
我还在继续绞尽脑汁:“等他?哦,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会被判……缓期执行?”
许诺不再说话,我们面对面坐着,同病相怜。是,明明有理由对她拳脚相加的,教训不到她那唯利是图的男朋友,胖揍她一顿也是解气的,可我就是死活下不去手。当初刑海澜拍着胸脯说周森是好人一名的时候,我却只当坏人就坏人了,草菅人命我也没办法,看上了就是看上了。这会儿再看看许诺,她和我俨然是同道中人。
这女人,是敌是友已有分晓了。
我就这么一直怔怔然着,直到周森来了,魂魄才回了来,转了好几圈脖子也找不到许诺。她一声不响地离开的。
我直接就跳进了周森的怀抱。
之前周森彻夜未归,在不欢而散后的三个小时后,我们就不计了前嫌。寸金买不到寸光阴,哪还有工夫华山论剑。
“想去哪里?”周森今天还在装没事儿人。
我配合他,笑眯眯地:“我想学做大蒜泥口味的鱼饵,我知道那是你独门秘诀,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传男不传女。”
周森揽着我上电梯,下到地下车库,他问我做鱼饵干什么,我说你傻呀,做鱼饵不过是个幌子,我想去你家。周森眼睛一眯,直接把我的脸烫红了,我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讨饶地说算我傻可以了吧。
然后,我又画蛇添足:“我声明,我真的没有事先计划,我现在……我现在也就是一时脑热,到时候咱俩见机行事,见招拆招吧,也都还说不定呢。”
明显地,周森叫我这一撩拨,不光脑热,全身大概都在燥热了。
许诺的话在我耳边迟迟不散。明日开庭,有人生死两隔,有人此情绵绵无绝期,今夜是最后一夜了。
之前我和周森遭受过了一次民众的袭击,不严重,不过是一排人拦下我的车,左右推搡了几下。当时驾驶的是我,周森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一边替我掌控方向盘,一边用另一只手压低我的头:“心沁,别让他们认清你。”
事后,周森安抚我:“各处都在报道,我很大可能会被改判三至七年有期徒刑,所以他们又加大了火力也很正常。”
后来,我再执意来“安家家纺”,周森便命令我将车子停到地下车库,我们每每从侧门遁走。哪知今天,侧门也被包抄了。周森早就有预感似的,适才拿过车钥匙说今天他来开,他的车技到底比我勇猛,踩了几脚油门,拧了几把方向盘,便杀出了重围。
只不过,闪光灯噼里啪啦地,有人将我的脸孔拍了去,咔嚓咔嚓那么多下,总会有几张正脸吧。
周森如临大敌,默不作声地开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地停了车。
这次换我安抚他:“你担心他们报复我吗?好在我长了这么张大众脸,街上一抓一大把的,不怕,呵呵。”
周森不吃我这一套,不容我辩驳地:“毕心沁,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事就去找赵炽。你以为那天我是无缘无故安排他和我们吃饭吗?你以为是机缘巧合我才安排你住在他的楼上吗?记住了吗?有任何事,随时找他。”
我继续干笑:“呵呵,你这是在托孤吗?不就是个三五年吗?”
“别忘了,你已经找过他一次了。”
周森突如其来的阴郁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没底气似的:“我那天真的没办法了。”
“是,你找他是对的。我只是在说,也许你以后还会有真的没办法的时候,一次两次,十次一百次,也许更多,所以我才不得不找个人把你托付给他。”周森看都不看我。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周森侧过身掐住我的下巴,力道不小:“我倒宁愿你是个小孩子,可偏偏你是个长得还算有模有样,脾气还古怪的女人。”
我被周森的喜怒无常惹毛了:“哦,原来如此,所以你才把我托付给一个儒雅的有为青年吗?周森,你在考验我?因为我已经寻求过一次他的帮助了,所以我算是在考验中失败了,所以现在你有资格对我大呼小叫吗?”
周森这次没有和我硬碰硬,不过他破了规矩,在我的车上就掏出烟来,点燃了才反应过来,这才打开车门要下车。我拉住他,制气地说抽要抽你就在这儿抽,最好能把哪点着个大窟窿才好,然后罚你和我说一万遍的对不起。
周森倒真的顺从了我,关上车门,打开车窗,然后一口烟才吐了一半,就等不及地吻住了我,将后半口喂给了我。
果真是大麻吧,我的大脑又无法思考了。
他的唇始终和我的唇若有似无地碰着,他说:“心沁,你不知道我有多矛盾。你知道我有多自大的,不然在这样的关头,我不会还和你走到这一步,甚至要见……用你的话说,要见家长,我这是在要求你等我,你懂的。可我骨子里还有另一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明明想让你得到最好的照顾,可一旦……他的照顾真的派上了用场,我又气你不独立,哎……明明是我自作自受的。”
“我答应你,不再找他。”我将手举到脸旁,发誓似的。
“笨啊。”我都这样让步了,周森还不满意。
他抬手摩挲着我的脸:“什么事,都比不上你能好好的来得重要。给我些自信吧,我不在的时候,你尽管去认识优秀的男人,尽管让他们围着你,帮助你,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必须回到我身边,必须立刻地,主动地,毫不犹豫地,因为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一截烟灰掉在了地垫上,我看见了,可是没心思管它,烫了就烫了吧,随便吧。
“去酒店吧。”我说。
周森掐了烟,发动车子:“饿了?想吃什么?”
“拜托,是去那种开‘房的酒店,我们去开‘房吧。”我就这么露骨地说着,“谁知道你家会不会还有人埋伏着,我们没时间再来应付这些有的没的的了。”
周森看了看表:“至少……还有十个小时的时间。先说说你对我的期待吧,这十个小时里,我可以有多少的……嗯,‘休整’的时间。毕心沁,千万别告诉我你没期待过。”
我玩火自焚,一张脸憋作猪肝色。
而周森还不放过我:“哎,我不是有意侮辱你的车,可它到底能不能提速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