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名是个不知名的酒吧,位于大好的地段,我却连听都没听过。小儿科地依许诺的用意,她求之不得我今夜一夜笙歌,明天好对着镜头哈欠连天,好被整个行当流传,毕心沁江郎才尽了。
可想归这么想,车子开回了楼下,我却迟迟没有下车。
正要重新发动车子时,有人兀自拉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
是赵炽。
我全身的刺都竖直了,捂着胸口发作道:“赵炽?你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口口声声说周森和许诺回来后,什么都变了,可依我说变的只有你。当年我们才认识的时候,律师那股子沉稳的劲头儿没人比得上你。还有,我才搬到你楼上后,第一次头破血流的去找你帮忙,你少言寡语的,可完全是个效率派。还有,周森入狱后,你从帮许诺,到帮我,没人能强迫你,你一直是个有主意,有行动力的磊落之人。可现在……”
赵炽静坐着,从头到尾不说话。
我真的急了:“瞧你现在磨磨唧唧的,故作深沉的,黏糊糊的就像……像一滩鼻涕!”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赵炽对我的诋毁充耳不闻。
我鼓着腮帮子吐了口气,无奈地:“是,许诺约了我。”
“开车吧,我和你一块儿去。”赵炽先凑过来帮我系上了安全带,又系上了自己的。
途中,赵炽执拗地望着窗外。我打开天窗,瑟瑟的秋风灌下来,让我好一阵激灵。我主动求和:“好吧,我不该说你是鼻涕,胶水,胶水好了。”
赵炽像是被胶水糊了嘴巴,我也只好噤声。
那不知名的酒吧连霓虹灯都坏了大半,残缺地闪烁着。我问赵炽你真的要进去?赵炽这会儿倒干脆,说不,我不进去。
许诺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卡座,DJ正摇头晃脑地陶醉在电音版的《美酒加咖啡》中。许诺端着美酒,虽不加咖啡,但那压顶的愁云恰似那句唱词: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偏巧不巧地应景。
我坐过去。许诺直截了当:“你放过小执。”
我皱眉:“怎么才叫‘放过’?”
“别去接触他,别逼他做出任何不好的事。”
我双臂俯在黑金色的大理石桌面上:“别忘了,让我接触他是你的意思,早在你把他和周森的照片几经周折送到我妈手上时,你的用意不就是让我接触他吗?”这里真是落魄,桌角掉了一块儿,粗糙地棱角勾了一下我的袖口。
“我以为那能绰绰有余地打发掉你。”
“你和刑海澜都小瞧了我。”
“总之,别再把小执扯进来。”
我按捺不住:“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是你的弱点?”
许诺不急不躁:“随你怎么理解。打算用他对付我的话,就省省吧,他还远不及周森的分量。更何况,你又怎么做得到用一个孩子当弱点?那些善心,才是你们的弱点。”
今天我又失策了。人堂堂许诺才不屑于占用我这一夜的睡眠,话一说完,拔腿便走。
而我的皮包就在这时从卡座上翻落在地,拉链开着大半,自从我在车上从包里掏出手机,接了许诺的电话,就无暇再拉合它。许诺着魔般地蹲下去,我的户口本不过才露出半指宽的边角,可还是逃不过她的魔高一丈。
她蹲在我面前,窄裙崩得紧紧的,一如她的神经:“你带户口本做什么?”
我了然,索性虚张声势:“把我的包打开,看看还有什么?”
“结婚?你们……登记结婚了吗?就因为小执差点儿要了你的命,你们就豁出去了?你生是他的人,死也要是他的鬼了吗?”许诺这番话说得悲怆。
我硬着头皮:“说来……这户口本还真的是用处不大,除了结婚。”
许诺站直身,将窄裙上的褶皱抚平,坐回了座位。DJ大概是邓丽君的铁杆儿粉丝,一曲《美酒加咖啡》过后,又是一曲《甜蜜蜜》,同样的电音版,轰然炸裂。许诺凝视着我,也许在她看来,我正笑着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我弯下腰去捡皮包,于是并没有看到许诺将一颗药丸投入了我的酒杯。
许诺将美酒斟满我的酒杯,我逞强地,一饮而尽。
周森来之前,我正在问许诺,这是什么酒,好烈,我这会儿说话是不是好大声?因为我的耳朵里像是有海浪声,肆虐在礁石上。你在晃吗?我觉得你在晃。然后,周森来了,也在晃,让我连焦距都对不上。
周森揽住我:“走,我们走。”
我下意识地推开他:“你别碰我。”
“亲爱的?”他叫我。
我扭向许诺,她还在自斟自酌:“滚,都给我滚。”
周森又凑过来。我眼皮千斤重,只好勾住他的脖子,由着他带我走。
我撑开眼皮:“这是哪?”
“我叫你闭嘴。”周森在解皮带了。那皮带顺势抽在我的小腹上,火辣辣的痛。
这下好了,天花板不再晃了,我不过才又眨了一下眼,便对焦在了那男人的眉心。他生着和周森三分相像的眉目,至多三分,浮于表面,乍看之下,仅此而已,再细看便天壤之别。
有人救我了。
“滚!”许诺对那男人低吼。
赵炽拦下许诺,捏着她的肩膀哑口无言。我趴在地板上,正好可以看到许诺暗中拆下相机中的存储卡,她对赵炽说:“我早说了让你把她带走,怪只怪你自己没本事。本来我们可以各取所需的,可这会儿没你的事儿了。”
我像是境界多高似的,那存储卡看到归看到,可喉咙却突然发不出声音。
“许诺……”赵炽再也当不了律师了,语塞得紧。
许诺又是悄然地将存储卡塞进口袋:“你不是知道了小执不是周森的孩子吗?知道了……为什么不说出来?让我大胆猜测一下,因为周森归我的话,她就归你了吗?你也就得偿所愿了。所以别教训我,你和我是……同道中人。”
许诺婀娜地走掉了,当然,在她走掉之前,赵炽夺过了她的相机,摔了个支离破碎。
赵炽来到我面前,我勉强蹦出四个字来:“叫周森来。”
赵炽急于将我包好,我不领情:“别碰我,叫周森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