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保大的保小的。”遗直只觉被恐惧蔓延全身,整个身躯都在发颤。
“阿直,先出来的是腿,是难产。”卢氏的双手也在颤抖,她猛然坐到胡床上,双手交握在一起,镇静道:“阿直,保元娘吧。”
“保孩子,我要我的孩子!”元娘在里头大叫一声。
“你进去吧,保大的。”卢氏坚决道。
“是,夫人。”这接生婆给许多功勋人家接生过,遇上难产的也不少,可无一例外都是保小的,要子孙,她没想到这房府竟是这般的做派,心中略略敬佩。
“大家,要孩子,要孩子吧,房遗直,我要孩子!房遗直,你给我进来!”元娘又叫道。
接生婆又跑出来,越发为难道:“夫人,少夫人不让我们碰她,她一定让大郎君和您亲口答应她,要孩子。”
“这个元娘!”卢氏捂着嘴,红了眼眶。
“元娘,我喜欢你!”遗直也不知那根肠子不对,隔着房门竟是喊出了这样一句话。
“笨蛋!”里头传来元娘虚弱下去的声音。
遗直推开产房的门闯了进去。
卢氏也没有阻止,而是催着接生婆道:“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我生,孩子也要生!”隔着房门,卢氏便听到元娘这般道。
有人打架了,真刀实枪,不是闹着玩的,一时之间在街市上逛的庶民都停下了脚步,聚集到岸边看热闹。
看着桥上的那两人,剑来剑往,光影交叠,奉珠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沿岸的街灯都变得苍白,在她的眼睛里只看得见桥上那两个交战在一起的人。
背景都变成了灰白色,只有他们是彩色的。一切的声音都在她耳边静止,只有剑与剑的相撞,发出的锵锵声。
她不懂武功,只是看现在这般的情形,是她的九郎占据优势没错。
“安庆,九郎会打赢的是吧。”奉珠声音发颤的问。只觉得在那刀光剑影了,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刺中,身亡。
“是。”安庆聚精会神的看着桥上,坚定道。
“主子不会输的。”阿奴猛点头,因为知道主子不会输,所以她脸上还带着笑。
这双子桥上有打架的,原本散落如星子的画船都慢慢聚集到此桥的两边,纷纷站在船头来望,甚至奉珠她们的这艘画船还被后面赶上来的画船撞击了一下,奉珠晃了晃身,差些掉下河里去。
阿奴那时正往桥上看,没有注意,安庆就算注意了也不好捧着主母的身子,还亏得立于奉珠左侧的锦画,伸手搀扶了一下。
“七弟,武功很高啊。”李文的胳膊上、大腿上都被李姬阳刺了一剑,汩汩流着血,可反观李姬阳,除了一片衣角别划开,身上没有一点伤。
“二哥也不遑多让。”李姬阳冷冷道。
说着话的时候,两人也不曾停止交手。
李文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的,招招狠辣,李姬阳也毫不留情,似是都知道一个道理,不死不休。
“我知道你还留了情。”李文冷剑直逼李姬阳的面门,脸带笑容道。
“为什么下不去手?来啊,就像你当年杀死我的生母,一剑刺下去,血喷如注,连同我那可怜的没有机会出世的弟弟一起,串在你的剑上,都死了。”他说着凉薄的话,面容渐趋狰狞。
“你杀啊!”李文吼道。“你现在是可怜我吗?像猫逗弄老鼠,在吃掉它之前,尽情的羞辱它!杀了我,我知道你还没有尽全力!杀了我!李穆,你会遭到报应的。”李文恶怒道。
“你杀了庶母,杀了庶出的弟弟,害死了自己的父亲,现在,挥舞着你锋利的剑,杀了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你的母妃报仇,来啊!”李文面容扭曲,招招狠辣,却毫无章法,招招都漏出自己的死穴,暴露在李姬阳的面前,只要李姬阳肯下的去手,片刻之间便能杀死他。
奉珠轻轻舒出一口气,纵然她不懂武功,这会儿也知道,那李文早就输掉了。
“我帮帮你吧。”李文徒手抓住李姬阳的剑尖,猛然刺进自己的心口位置一寸。
奉珠惊呼,安庆仰头望向桥上,阿奴欢呼高兴。
“怎么,还下不去手,那么,我帮帮你如何?”
便在此时,奉珠忽觉肚腹一通,呆呆的低下头去,便见一根漆黑的细棍正插在自己的肚子上,慢慢的,血以那细棍为中心慢慢扩散开,将那雪白的貂裘都染污了。
“啊……娘子!”锦画失声惊叫!
“哈,哈哈……”李文仰天长啸,声如魔鬼。
他是魔鬼,能鼓动着所有心中有怨毒的人为他所用!
“七弟,看,你回头看,你心爱的女人。”李文指着桥下,画船上,奉珠缓缓的倒地。
李姬阳听到了,在听到的那一瞬间,他手中的冷剑便将李文刺穿。
他看着他的笑,彷如地狱锁魂的使者,狰狞可怖。
透过他的眼睛,他更看到自己的面无血色。
岸边的人群之中,一个浑身罩在黑纱之中的人,将弩弓举过头顶,缓缓揭开面纱,露出面纱之下,那一张溃烂发臭的脸。
当安庆发现那箭射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他试图去抓那箭,更试图一身去挡,可是来不及,一切都来不及,在他微微抬手动作的时候,那箭便没入了奉珠的肚腹之中。
血染白裘。
阿奴瞪大了自己一双猫眼,惊慌失措,她甚至不敢去碰奉珠。
锦画抱着奉珠,一直哭喊着。
刹那之间,李姬阳彷如一头孤狼,狠狠的抓着李文的手臂,在他破败的身躯上,补了一剑又一剑。
“不……”六娘拨开人群,看到双子桥上发生的一切,沙哑嘶喊。
李文的瞳孔涣散,笑如死神,张合着嘴道:“我杀不得你,却要让你痛苦一辈子,就、就像父亲,亲眼看着自己的挚爱死去,疯癫一生。”
李文死了,死在李姬阳的剑下,六娘赶来,却只能为他收尸。
李姬阳扔了剑,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转身,从桥上一跃而下,跳到船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