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纵然是锦画、绿琴此时也弄不清楚奉珠在想什么了。
“对,他回来就回来好了,我不去迎他。”奉珠又摘了自己头上的钗环。
“娘子?”锦画不解。
从恹然到狂喜,又到现在的压抑、平静,奉珠慢慢戴上耳铛,微笑道:“告诉他,我在牡丹园等他。”
黄昏之时,大军入城,万人空巷。
朱雀大道两旁挤满了人潮,百姓的欢呼之声此起彼伏。
在大军里瞅见自己儿孙的则笑语开怀,见不到自己儿孙的,便放声大哭。
奉珠穿了一声胡服男装骑在马上夹在人群里寻找自己要找的那一个人。
他说他是给一军统帅牵马的,奉珠这回可不信他,只在那些领头的骑兵将官上逡巡,流连。
然而,不知不觉便看向了这整个军队,纵然此刻他们浑身脏污,胡子邋遢,有些甚至缺了胳膊,断了腿,可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就值得所有被保护在大唐国之内的百姓们爱戴。
在统帅身后,略退一个马头的位置,奉珠一眼便看到了他,她的郎君,她的九郎。
她不出声,只是想那样看着他。
红缨兜鍪,明光铠甲,入鞘宝剑,还有他添了一道血痕的脸颊,英武不凡,贵气逼人。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敏锐的逮着这偷窥的目光,四眸相撞,一双凤眸含雾似烟,清泪滴落,一双狭长深邃,饱含笑意。
默默相视,奉珠慢慢张开唇,一字一字道:“我、在、牡、丹、园、等、你。”
牡丹芳,金蕊初绽红玉房;牡丹芳,千瓣千色若霓裳;牡丹芳,百花争艳唯花王;牡丹芳,花开时节动长安。
牡丹丘上落花仙,花仙一曲长相思。曲声缠绵悱恻意,征战沙场君凯旋。请君下马驻足看,妾在花丘候多时。一杯清酒敬郎君,郎君可有相思引。
他以为自己能坚持到面圣,他更以为珠娘只是他遵从誓言要娶的妻子,可战场来过之日,在人群里看见了她,他竟恨不得立时便拥了她入怀。
见她喜极而泣,他心疼莫名,只想抱着她,细语温声的安慰。
见她纵马离去,他更是恨不得立时便随了她而去。
他也真的那么做了,马头调转碰着了统帅的战马,阻了身后将领的路,被统帅一声呵斥,这才安定心神。
圣上便在朱雀门城楼上,待交接了鱼符再去寻她不迟。
朱雀门楼上的圣上说了些勉励褒扬的话,见众将士一路奔波,身躯疲乏,大掌一挥,让众将士先回家歇息一晚,明日早朝再行封赏。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谢了圣上,调转马头就往牡丹园奔去,惹得身后一片人的目测,圣上的注意,他也不管,久不见娇妻,甚是想念,便是儿女情长,难成大器,你们又能奈我何!
城楼上的圣上见自己还没走,就有将领应声去了,便和皇后道:“这个晋阳郡公胆子倒是大了,如此匆忙,是要做什么去?”
皇后心思玲珑,笑道:“圣上可是忘了,晋阳郡公和房公家的嫡女正在新婚燕尔之际便被您命去出征,人家怕是早就相思入骨了。这不,您话刚一落,他就急不可耐的奔回家去了。情有可原。”
圣上听了抿须笑道:“此子倒是颇有柔肠,朕不怪罪他就是。”
“圣上宽仁。”皇后赞颂道。
微阳下乔木,远色隐青山。
牡丹园大门洞开,李姬阳纵马便奔了进来,待他一入门,侯在两旁的家仆便缓缓闭了门。
一路畅通无阻,待他进了二门,依然如此,二门亦是缓缓关闭。
一时之间,偌大的牡丹丘上便只剩下两个人和两只狮子犬,以及缠绵流丽的琴声。
奉珠在花丛中的莲花青砖地上铺了毡毯,她就跽坐在上,身边是蹲坐着的一白一金两只玲珑犬。
她转眸看向他,他亦摘了红衣兜鍪翻身下马,眼中含笑看向奉珠。
他脚步如风,在及腰高的牡丹丛中穿梭,缓缓走向奉珠,在她对面小几旁跽坐下。
许是久不见面的缘故,见他走近,奉珠竟紧张的弹错了一个音,脸蛋微红,婉转垂眸。
几上是一壶清酒,两只玉杯,他缓缓倒出那清澈的酒液,放在鼻端嗅了嗅,便笑道:“三杯醉天宫,四杯落魂梦,五杯六杯下了肚,一睡百年人是非。夫人瞧来,越发清艳无双了。可有想我?”
“郎君可有想我吗?”奉珠抬眸脆然道。
“一同夫人所想。”他避而不答,如是道。
“郎君瞧来,征战一场,满身流煞,妾身不喜。”奉珠昂首看向他道。
他放下酒盏,四肢张开,舒展身躯在毡毯上躺倒,仰首看向霞光漫漫的天空,道:“待我洗去这一身血腥与尘埃便让夫人喜欢可好?”
他看向奉珠,坏笑道:“烈酒、美人、琴声,夫人用心,为夫甚是感动。可见纵是夫人一张小嘴如何硬如磐石,也抵不过心间的真实。”
奉珠傲然垂眸,斜睨笑看他,道:“铠甲、宝剑、血痕,郎君一身风尘,来不及换便来赴会,可见郎君纵口不对心,也抵不过你的两条长腿快。”
李姬阳哈哈畅笑,翻身而起,盘腿坐在奉珠面前正色道:“夫人,为夫一走数日,甚是想念。”
奉珠把琴摆放在一旁,凤眸流情,缓缓倾身相拥,脸颊枕着此人的明光铠甲道:“郎君明鉴,妾身日思夜念,不得安寝。”
他听得此话,心间波涛汹涌,轻抚她的青丝,轻吻她的耳垂,动容道:“珠娘……”
“九郎……”
两目相对,热灼难分。
他捧起她的小脸,如面珍宝一般落下轻吻,在眉心、在鼻端、在菱唇。
彼此的呼吸相闻,唇瓣相触,慢慢的勾缠到一起。
缠绵一吻,深入骨髓。
吮吸啧啧。他从不食甜,只因有她一朵花蜜便足矣。
相思难解,情火是引。可他身上坚硬的铠甲不好,总是咯的她胸口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