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卢氏想着大厅里灵堂也设好了,棺材也安置妥了,只等着明日清晨小敛。“青叶,多叫些丫头守在外头。”
“奴婢记住了。”青叶躬身道。
奉珠见卢氏慢慢闭了眼,这才有功夫打量起帘子外头的灵堂来。
屋里的彩帐全都给扯了下来,换上了白帐。
明旆高挂,经幡竖起。
涂了黑漆的棺材前面是一张大案几,上头点了蜡烛,燃了香,放了饽饽,还有写了杜九娘名字的牌位。
院门大开并不能关闭,只让几个一身缟素的丫头守在外头给杜氏烧纸钱。
奉珠看了几眼便不再看,在榻上坐着坐着便有了睡意,禁不住钻进卢氏怀里,也慢慢睡了。
青叶和孙婆婆守在一旁照看屋中烛火。
外头漆黑一片,星月皆无。
凄清的夜,昏黄的烛火,守着守着,青叶也禁不住眯了眼睛。只有孙婆子,跽坐在尸体旁边,聚精会神的看着灵堂通向卧室,暂且放着尸体的这条道。
遗直终是把讣告写完了,虽然上头的夸耀之词皆是虚的。
初稿有了,几个男人就开始埋头苦写。
不觉已是到了夜半子时。
灵堂里,守门的丫头跽坐在垫子上皆昏昏睡去,卧室里只有孙婆子一个人还争着眼睛等着什么。
外头起风了,吹得灵堂上的经幡、白纱飘飘荡荡。
过了一会儿,外头似乎传来“咕咕”的怪叫声,本是有些困的孙婆子猛的睁大眼,在自己的大木盒子里拿了一根棍子,翻折一下,变成了原来的两倍长。
卢氏似乎也是听见了,慢慢睁开眼来。
低头瞧着奉珠正在她怀里睡着,便拍了拍,把被子拉高盖在奉珠头上。
又慢慢闭上眼,似是又睡着了。
“咕咕……咕咕……”
外头这东西叫的越发频繁起来。
不一会儿,灯光下渐渐出现了一个黑影,慢慢的,慢慢的变大、拉长。
突然之间,在通向卧室的这条道上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昏黄的灯光下,随着这黑影的走近,孙婆子手起棍落。
只听,“喵……”一声尖锐长戾的猫叫声打破了这夜的寂静。
奉珠一个机灵爬起来,惊吓道:“阿娘……”
“没事,不过一只黑狸猫罢了。天还早着,你接着睡。”卢氏拍拍奉珠的背,让她安心。
“怎么会有狸猫,那一声叫太瘆人了。”奉珠揉揉眼睛,坐起来问道。
“咕咕……咕咕……”
“这是什么声音。”奉珠竖起耳朵听外头动静。
“鸟叫声。”卢氏平淡道。
一会儿,灯光下,又一个黑影靠近。
孙婆子一张老树皮的脸都绷紧了,举起手上的棍子又要打。
“岳母。”李姬阳站在卧室外头说了句话。
孙婆子这才松了松神经,放下手中的棍子,闭目养神。
“李姬阳。你进来。”奉珠听到他的声音便觉安心,刚才那一声太凄厉,太吓人了。
“进来吧。”卢氏歪在榻上并不起身。
“是。”李姬阳作揖进来,道:“听见叫声,我来看看。无事便好。”
“你也听见了,那是什么,我睁开眼什么都没看到。”奉珠下塌去,引着他在凳子上坐了。
“该是黑狸猫。”他道。“吓着了?”
奉珠点头:“我当时正在睡觉,冷不丁听见那样一声惨叫,我立时就被吓醒了。”
“你听外头,还有什么在叫,阿娘说是鸟叫,我觉着不像,你说是什么。”奉珠摇着李姬阳的手臂道。
这灵堂因进来了一个男人,阴冷之味也减了不少。孙婆子趁着这个空档,闭着眼小憩了一会儿。
“岳母说的不错,是鸟叫,这鸟叫夜枭。我来的时候还在外头的柏树上瞅了一眼。叫声难听。”
“可不是,像鬼哭似的。”奉珠缩缩脖子道,“若是我一个人就要吓坏了。”
“胡说,你又听过鬼哭了?”
卢氏见着这两人如此旁若无人的说话,心中熨帖。
这个郎子果真是个不错的。
“讣告都写完了?可发出去了?”
“连夜发出去了。”李姬阳答道。
“行了,子时已过,你也不好呆在这里,到前头帮忙去吧。你照看着点你大舅兄,他壮年丧妻,正是沮丧的时候,你若有心就多劝着点。去吧。”卢氏挥挥手不让他继续呆在这里。
“小婿告退。”
奉珠瞧着他一本正经的告辞去了,腹内好笑,在我阿娘面前,怎得这般乖巧呢。
“辛苦了。”卢氏朝着孙婆子致谢道。
“夫人客气了。”孙婆子拘谨道。
“子时总算过去了。”卢氏长舒一口气。
闭着眼,歪在榻上,这回可算能睡安稳了。
奉珠却睡不着了,枕着卢氏的腿,慢慢数着手腕上珊瑚红的佛珠玩。
墨夜沉寂,灵堂里的烛火发出噗噗声。
不知不觉,东方已露鱼肚白。
奉珠慢慢睁开眼就看见,屋里有来来去去的人影。
“放在两楹之间。”孙婆子指挥着粗使婆子搬动小床。
又在小床上铺了蒲席,浦席上又加了竹席。
“大娘子,快起来去简单梳洗一番吧,一会儿就有人来哭丧了。”青叶指了指屏风后头的铜盆,见奉珠坐起来了,又去帮着摆放枕头。
奉珠隐隐听到有哭声到了,忙躲到屏风后头简单的梳洗了下,又出来帮忙。
见卢氏正在给杜氏穿寿衣,奉珠也帮着给套上腿。
一切收拾停当,又由孙婆子帮忙把杜氏抬到大厅里的小床上,用麻绳简单给她绑了发。
“我的儿,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死的好惨啊。”这时候从外头进来一个一身缟素的贵妇人,正用帕子捂了脸,由身边的婢女搀扶着,仰着头朝天,大哭嚎叫。
卢氏正给杜氏整理寿衣,听见这一声哭喊就冷笑了一下。
“想必这就是大嫂的后母了吧。”奉珠小声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