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说来也巧,那对母女不但是偷儿,还牵扯到一宗命案中。
原来,这对母女竟是在长安治下万年县毒死过一个走货的胖商人,谋财害命,一逃了之。
京兆尹当夜被人从小妾肚皮上拉起来自是不高兴,待看了名刺,知是梁国公府,他便不情不愿起了身,待看到其中夹着的一张小纸条,知是御赐之物丢失,如何还能慢待,当夜就让县尉去长安治下的两个县,长安县和万年县去搜集信息。
从国公府透露出来的信息,这是一对母女,又是在快日落时逃走的,心想着,这个时间里,等她们从崇义坊到达城门口,净街鼓也早响了,净街鼓一响,城门大关,定是还在长安这两个县里窝藏着呢。
又有画像可供搜查,当夜便让衙里的书记等人描画了这对母女的画像多张,连夜打着灯笼就给张贴出去了。
只等明日一早,东市、西市,各大里坊一开,见了这画像,遇上那对母女,便能被巡街的金吾卫抓拿归案!
这对母女自进了长安,先把长安的大概情况摸了一个通透,知道长安有三十八条大街,晚上是绝对不允许走人的,如有便以犯禁之罪论处。
然而,每当净街鼓一响时,只要钻到一个里坊里去,便可躲过一夜。只因,大街上虽宵禁,可里坊之内却是允许彻夜笙歌的。
里坊之内,密集的住宅区里头也是有如棋盘一般的小街小巷,小街里头又有数不清的曲陌小道,商铺酒肆,烧饼铺子,裁缝盘发,亦自成一片繁华地。负责里坊治安的武侯们又不会每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只要进了里坊,便可躲过一夜。
她们倒是聪明,到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在自己头上戴了幂篱遮挡,便要大大方方出城去,可惜的是,她们却忘记了,为了投靠杜氏这门富贵亲戚,专门买了绸缎华裳穿在身上,她们舍不得扔,就这样大大咧咧走在街上,身边没个仆婢,官家娘子不像官家娘子,富商娘子不像富商娘子,开门做生意的老板娘也没有穿绸缎衣裳的啊,不伦不类,不三不四,殊不知已经引起很多行人注目。
巡街的金吾卫更觉她们可疑,这长安唯一一个出门不愿意带仆婢的那是莱国公府上的杜元娘,人家那是穿胡服男装骑高头大马,也是气派高贵非常。经常见她和梁国公府上的宝贝疙瘩出门购物玩耍,那是认识的,上头打过招呼的,岂是这两个女子可比的?
当下铁戈相拦,问都不问先叉到县衙再说其他。
看你是哪国奸细,还是离开原籍的逃民,一律治罪!
这母女却仍不知破绽在何处,撒泼哭号喊冤,直到被捉拿到大堂之上,掀了她们的幂篱,长安县令对照京兆尹发下来的画像一看,嘿,得了,就是这对母女没错了,赶紧给京兆尹送去吧。
却说这对母女在万年县牵扯进去的那宗命案,因是人命案子,凶手不知所踪,又是在帝都发生的,近着大理寺,县令只得准备好一应证物并勘察现场得到的蛛丝马迹写成公文上告府衙一级处理,府衙处理不得,再上交大理寺,若还不行,只得联合刑部,到最后三司会审也未可知。
因此案底都在京兆尹这里压着。又因那案子发生不久,至今还在京兆尹书案上热乎乎的躺着,京兆尹正为找不到凶手而头疼。
京兆尹茶饭不思,只想着案情,知是母女作案,母女、母女……想着长安近来也没有新的流民涌入啊,大多都被遣送原籍……即使还没遣送回去的,也安排在西市等平民区窝着……
好嘛,一盘问这对母女户籍,竟是蜀地来的,京兆尹福至心灵,接着大刑伺候,盘问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桩案子就这么破了。
因此遗爱去询问时便被告知盗贼已被捉拿到了,请房公放心云云,一定让她们把御赐之物完璧返还。这对母女犯有毒杀人罪,还要劳烦房公签字盖印等等客气攀交话。
遗爱回家去时,房公因今日不是自己当值,午时便下朝回家,把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房公,房公却是听清了一个“毒”字,因他心中仍有疑问,便道:“我亲自去听审。”
奉珠心中却因那杯茶终究是自己捧给杜氏的,心存愧疚,第二日便又去看杜氏情况,听说遗爱回来,便也在一旁听着。
奉珠便拉着房公袖子撒娇道:“阿爹,我也去看。我还没见过审案的呢,最好是阿爹你审,让儿见识见识阿爹的威风。”
房公便笑着点点头,父女俩并遗爱一起坐车往京兆尹去。
这日天高云阔,惠风和畅。更有那等不急要见识一番长安繁华的吐蕃人,不等使者团一起入京,只两个人换上了大唐朝的衣服,结伴而行,前来观望的。
他们自云门关而来,如今已是到了风州,而此二人,却是连夜赶路早一天混进了长安城。
朱雀大道,是长安的南北中轴线,从郭城的明德门一直延伸到皇城朱雀门,皆是用黄土夯实,宽达数十丈,长则一眼望不到尽头,实为一条康庄大道。
一个身穿圆领灰白长袍,头戴软脚幞头的青年人刚要在朱雀大街中间的一条莲花龙纹青砖上踏步,立即被他身旁的一个圆肚皮三十多岁的男人拉住,他四处看看不见金吾卫,这才放下心来,便听他道:“甘布,这条道可不是随便走的。”
“哦?”身姿雄壮的青年人感兴趣的看着他,“这还有什么说法吗,路建起来不就是让人走的吗?”
“甘布请看这花纹。”圆肚皮的壮硕男人一手指地。
“我认得这个,这是大唐皇帝陛下的象征,是龙。”甘布微笑道。为自己记住了大唐的文化而高兴。
“对,是龙。这条用龙纹方形青砖铺就而成的道路是专供大唐皇帝陛下骑马用的。你看,路上的行人,他们很少走这条大道,即使走在这条大道上,也没有一个敢在这条大道中的小道上行走的,那是对皇帝陛下的大不敬。我们若从西面去往东面,只可以恭恭敬敬的跨过去。”圆肚皮的男人说罢,便拉着身姿高大的青年男子跨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