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靠山乘凉
宫中设有“六局一司”,分为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和宫正司。
其中尚食局设尚食一人,正五品,掌膳羞品齐之数,凡以饮食进御,尚食先尝之。下辖四司:司膳司、司酝司、司药司、司饎司。
同时司酝司设司酝二人,正六品,典酝二人,正七品,掌酝二人,正八品,女史四人。司酝掌酒酝酏饮事,典酝掌酝佐之,女史掌执文书。
沈青婵就属尚食局里的司酝司,但她只是最末等的掌茶宫女,没有品阶。
从掌酝到典酝再到司酝直至尚食,许多人熬白了头发,直至终老,也未能如愿。
但皇宫的神奇就在于,如果你福缘够深,得主子赏识,便可被提拔身边留用也是常有的事。
更有姿色者,被皇帝宠幸一跃成宫中贵人,一朝变凤凰也是不在话下的。
而想脱颖而出,取得品阶和赏识的机会,就在“鉴茶会”。
“鉴茶会”是司酝司每年都会在年中和年尾举办的品茶大会,考验宫女们的沏茶手艺,包括茶具选择、茶水烹制、茶艺展现等。
鉴茶会每年都由姜贵妃操持,但今年不知为何,蔡皇后居然也要亲自参加。
一时间,整个尚食局都忙碌起来,人人卯足了劲,以待大显身手,一跃枝头。
梅苞待放,暗香浮动。
阳光正当好,懒懒洒洒地肆意绽放,于冬日里平添了些许温暖。
鉴茶会在御花园缓缓地拉开了帷幕,蔡皇后和姜贵妃悉数到场。
姜贵妃保养得极好,装扮得极是艳丽,曳地飞鸟描花长裙,茜红色薄纱轻笼,尤显得广袖飘飘,一头乌发低低挽起,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柳叶般弯弯的眉,薄薄的嘴唇,珍珠耳坠摇曳,指甲上的宝石更是妖艳夺目。
相比之下,蔡皇后就要简朴得多。藏青色银纹绣百凤度花锦衣,端庄大方,虽然年岁的沉淀不免留下痕迹,但母仪天下的威严绝不容许忽视。
各色茶具依次摆开,茶会的茶具由宫女自行选择,茶水用的是陈年的雪水,茶叶却是白茶。主要考察三方面:茶具、茶艺、茶品。
沈青婵并不担心皇后和贵妃会认出她来。毕竟上次自己还是醉欢枝主事的时候,在大殿上自己一直低着头,装扮气色都已不同。谁也不会想到曾经盛极一时的“半朵莲”如今居然会成为宫女。
她更担心能不能顺利通过晋级。
现在的她孤助无援,只能靠自己。可是时间不等人,在宫中的日子一刻都不得安宁。
既然你们都袖手旁观,那只好自己动手。
只是,到最后,结果如何谁也不要怪谁。
不破不立,她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姜贵妃的心底老早不乐意了,皇后这几年甚少管事,协理六宫的大权基本都在自己手上。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平白让自己少摆很多谱。
面上却不得不笑意连连:“姐姐身子一向不好,今儿个还要看这些奴才不入流的表演,可千万要注意凤体哦。”
蔡皇后冷眼看着,只道:“妹妹多虑了,将养了这几年,本宫已无大碍,再不敢多劳烦妹妹。”
姜贵妃大惊,这是要复出了吗?要拿回自己的掌权了吗?
“能为姐姐分忧是妹妹的福分,岂敢担当‘劳烦’二字?”姜贵妃到底老辣,不动声色推回去。
“开始吧。”蔡皇后并不领情,看也不看姜贵妃一眼,淡淡吩咐道。
姜贵妃面上有些挂不住,恨恨咬牙,老妖婆,皇上身子欠佳,你就要窜出来了吗?
恐怕,为时已晚。
鉴茶会行至半酣,已有几名出类拔萃的宫女优先留档,待结束后统一封赏。
待姜贵妃看到沈青婵面前茶具的时候,眼前不由一亮。
黑色釉土黝黑透亮,红色梅花盎然绽放其上,竟不似平常的白瓷,分外惹眼,让人一下子就喜欢起来,而且越看越喜欢。
“这种杯子倒是不常见,居然是黑色的,可有名字?”姜贵妃端起杯子细细观赏。
沈青婵低着头回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才,只是私下取了名字玩的。”
“但说无妨。”姜贵妃眼睛并不离杯子。
“奴婢取了个名字叫,暗香。”
姜贵妃点点头,笑道:“名字倒还雅致,就不知茶艺如何。”
沈青婵颔首,备具、温杯、投茶、摇香、冲泡,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
姜贵妃持杯而饮,脸上一喜,道:“为何会有梅香?今日未曾提供梅瓣。”
沈青婵恭敬地回道:“听说是在烧制的时候加了梅枝。”
一旁的蔡皇后脸色早已难看,不仅仅是姜贵妃喧宾夺主,更因为这套黑瓷红梅杯。这可是番邦进贡而来,自己赏给了最疼爱的儿子慕瑄尘。
再看沈青婵,就算是穿着平常的宫女服饰,眉目间掩不住的清雅,果真是个狐媚!
“还不错,人也长的标致。姐姐,不若就把这套茶具给了妹妹?”姜贵妃才不管蔡皇后心里的惊涛骇浪,笑言。
蔡皇后缓过神来,点点头,道:“妹妹既然喜欢这杯子,拿去便是。本宫瞧着这丫头很是伶俐,就去本宫宫里伺候吧。”
话音刚落,无数的惊叹声响起。
沈青婵眉头微皱,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皇后娘娘怎么会看上自己呢?
“皇后娘娘可真会说笑,杯子连人自是一体的,既然要了这杯子,人自然也是要跟着妹妹一起去的。”姜贵妃反应极快,你想要偏不让你如意。
蔡皇后面色还是一脸平淡:“倒是本宫这做皇后的愚笨,居然忘记妹妹一族最擅长豪取强夺。只是宫里不比外头,不如就让这丫头自己选吧。”
被蔡皇后这么一说,姜贵妃就起了恼意。不过是前些年自己那无良兄长做下的丑事,到如今还拿出来说事,分明是给自己下脸子。因此,拿眼恨恨看着沈青婵。
沈青婵慌忙跪下,两位主子有间隙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火线会烧到自己身上。
“奴婢不敢,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怎敢担得起两位娘娘的厚爱。”
“你只管按心意说,不会怪罪于你。”蔡皇后一脸和气。
沈青婵稍作思索,敛声道:“贵妃娘娘不嫌黑瓷怪异,但请也莫要嫌弃奴婢粗笨。”
姜贵妃的脸上立刻显了笑意:“多谢姐姐成全。”
不知好歹的东西,蔡皇后暗讥,脸上仍是一脸平和,不再多言。
几日之后,沈青婵便到姜贵妃的永宁宫当值,仍管茶事。
相府别庄。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把爷叫过来?”谢谦容一脸的不耐。
唤作陶儿的侍女满脸诚惶诚恐:“锦词姑娘晕过去一回,醒来之后再也不肯进食。”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这班狗奴才没伺候好?”谢谦容闻言暴怒。
婵儿把锦词交给自己,若是出了差池,要怎么交代?
陶儿慌忙跪下:“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锦词姑娘醒来之后只说了一句‘死了’,就再也不肯说话。奴婢们这才慌了,忙让人请爷过来。”
听到这话,谢谦容一下子安静下来。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
转身进房,背后风起,冬阳惨淡,似有雪意。
坐在轮椅上的锦词望着眼前的谢谦容,多日不见,憔悴万分,更加印证了心中所想。
艰难地开口问道:“是真的吗?所以这么久你也不来看我?”话音刚落,眼眶已蓄满湿意,只倔强地看着他。
谢谦容见惯了和锦词顽笑嬉闹,如今这番模样,唏嘘不已。
“那都是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你别听。”谢谦容试图安慰。
“你不用骗我了,这些天我总觉得心慌,派人去请婵姐姐,总说忙。我就觉得不对劲,婵姐姐不可能这么久不来看我。”锦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若不是自己威逼利诱,到如今还蒙在鼓里。婵姐姐被烧死了,醉欢枝被抄了,这样的晴天霹雳,叫她如何接受?刚刚认了主事为姐姐,那里又有自己多年的深厚情谊,怎么能说没就没呢?太匪夷所思了。
谢谦容上前蹲在锦词面前,覆上她的手,道:“别哭,你还有我。婵儿不会就这样离开我们的。”
醉欢枝出事,让人措手不及,等他知晓,早已成定局。四方打探,未果。只好暗中窥探几位皇子反应,他觉得婵儿肯定没有死,只是人到底去了哪里。
若换平时,听了这话,锦词定会羞红了脸。毕竟,谢谦容虽倜傥,但不乏温柔体贴,自己也是心仪的。
可是,如今,锦词一反常态,紧紧抓住谢谦容的衣裳,哭腔道:“醉欢枝其他人呢?拈眉也知道了吗?她还大着肚子,若是知晓,该如何是好。”
谢谦容摇摇头,道:“拈眉那边,我相信秦安闻会处理好。只是,锦词,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其它三大花魁居然不知所踪,是死是活,无从知晓。”
锦词一下住了哭声,她想起,婵姐姐曾经说过的话。
祸起萧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