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规中矩,贴身宫女应有的打扮,肌白赛雪,黛眉如远山,朱唇樱红,十足的大美人。更让明昭仪心惊的是,那双眼睛,如一泓春水,没有半丝卑微,反倒给她山雨欲来的压力。
沈青婵环顾左右,低声道:“娘娘可否……”
“你们都先退下去吧。”明昭仪坐起身来吩咐道。
待人退下,沈青婵方才说道:“奴婢这一次是想请娘娘帮个忙。”
明昭仪扑哧一笑:“你是不是来给本宫讲笑话的呀?真逗。善妃娘娘品阶比本宫高,如今圣宠正隆。你不去求她,反而求到本宫这里来,你说是不是笑话?”
“因为这件事,由明昭仪来做,最合适不过。”沈青婵不疾不徐地说道。
“哦?”明昭仪起了兴致,“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让本宫帮你什么忙?”
沈青婵一点一点弯起嘴角,道:“让十殿下大婚。”
明昭仪惊地变了脸色,一声断喝:“放肆,大胆奴婢。这等事岂容你来胡言乱语?是不是善妃想挖个坑,好让本宫跳进去?趁本宫没发作你之前,快给本宫出去。”
沈青婵道:“娘娘别急。善妃娘娘不爱管闲事,她若是肯说,这种讨巧的机会又怎么会落到娘娘手里呢。提出这件事,对娘娘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明昭仪冷哼一声:“笑话,本宫凭什么听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摆布。”
沈青婵上前几步,神秘一笑:“因为当初送娘娘进宫的人,如今自身难保。娘娘膝下无子,若不另寻靠山,只怕以后日子难过。”
明昭仪的眼睛里多了一层冷芒:“你到底是谁?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混话。”
沈青婵只是笑了一下,说道:“娘娘从何而来,别人兴许不知道,奴婢可是心知肚明,咱们也算是半根绳子上的蚂蚱。娘娘若肯帮忙,提个头,皇后娘娘会感激你,奴婢也会铭记于心。”
“岂有此理?你是从哪里来的疯婆子。本宫堂堂昭仪,岂容你戏耍。啊,本宫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送了一桶生姜,结果害了姜贵妃和五殿下的贱婢。怎么,现在,又想来祸害本宫了?”明昭仪恍然大悟,“滚,快从这里滚出去,来人哪。”
沈青婵也不急,走到明昭仪面前,凑近些弯下腰:“娘娘,信不信由你。若你不肯配合,你最后的仰仗?——玉树春,也会断了给你的钱财资助和那些旁门左道。”
明昭仪猛地往后一退,双脚不住哆嗦,说话也不流利:“你,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谁?”
沈青婵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行了一礼,离开,留下面如土色的明昭仪。
因为,我才是玉树春真正的幕后老板。
一个月后,慕瑄尘的婚事定了下来,娶魏国公之女钟袖琪为正妃。
宫里再次热闹起来,连在安岭监工的慕曜凌也因此返朝。
七殿下与十殿下共尊蔡皇后为母后,因此,十殿下的婚事由七殿下全权张罗,听说,嘉和帝对七殿下赞赏有加。
因为是皇后之子大婚,各国使节纷纷派特使来贺,其中就有颇为神秘色彩的莲昭国。
莲昭国以莲花为国花,信奉莲台观音。传说莲昭国之人,男子貌似潘安,女子美若天仙,寻常并不能见到。
此次前来的是莲昭国最年轻的丞相端木辛晏。
端木是莲昭国的国姓。端木辛晏原名辛晏,端木是莲昭国陛下亲赐的姓氏。
据说,辛晏不仅人长得秀俊,而且办事能力极为突出,手段也果敢狠辣,很受莲昭国国主的喜爱。
慕瑄尘大婚,派端木辛晏前来,足见莲昭国的重视。
这些传闻,沈青婵左耳进右耳出,无暇顾及。
因为慕瑄尘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来缠着她。
每天的对话皆是如此:
“我要大婚了。”
“知道。”
“你不心疼?”
“心疼什么,这是好事。”
“我想娶的是你。”
“我想嫁的不是你。”
“真的如此狠心?”
“我本来就没心没肺。”
“这么久以来一点也没对我动过心?”
等到大婚的前一天,沈青婵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慕瑄尘的脑门上,不客气地嚷道:“慕瑄尘,你无不无聊?”
慕瑄尘委屈地嘟起嘴:“我不想成亲。”
“你再这样,我可真的要生气了。”沈青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不想问慕瑄尘对自己好是不是因为免死金牌,反正醉欢枝“半朵莲”已经不存在了。
对于慕瑄尘的感情是不一样,可能是因为从没有动过心,只拿慕瑄尘当朋友,所以失望也没那么浓烈。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隐瞒和欺骗。一直以为慕瑄尘最无心机,对自己也是毫无忌惮,很随意的知己。
可是当真相摊开在面前的时候,不能忍受,不能接受。
慕瑄尘不喜欢受约束,让他大婚,既是惩罚,也为断了他的念想。
只是,沈青婵不知道的是,她这样报复式的心理,害了另一名无辜的女子。
慕瑄尘见她的面色不豫,慢慢收入起了嬉笑之色,语气低沉:“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虽然我不想成亲,但母后以死相逼,我也没办法,娶个女人暖床也不错。只是沈青婵,我只想告诉你,不管我身边有多少女人,也比不过你。所以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找我,不要一个人扛着,太辛苦了。”
慕瑄尘的眼睛漆黑深邃,仿若有星辰点点,微扬的眉毛,沾着春水的剪翼,濯濯明秀。
沈青婵心中一跳,有些不适应前后反差,忍不住红了脸颊,也许,这片真心是带了几分诚意。
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成亲后就变大人,不能再胡闹了。”
慕瑄尘点点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开心。所以,明天不要来看我成亲,省得我难过。”
沈青婵努力让自己的笑看起来自然点,揶揄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凄惨做什么?真是的。只要十殿下一句话,奴婢定当鞍前马后。”
慕瑄尘被她逗笑了,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撇撇嘴:“倒过来还差不多,你个死丫头。那我先走了,他们肯定又找我找疯了。”
说完,潇洒地挥挥手,先行离开。
只是,一转过身,慕瑄尘脸上的笑容便慢慢隐去,有泪意在眶内打转。
老天真心残忍,在我想对你不离不弃的时候,却给了我致命打击。还没和两位哥哥争上一争,却已经被宣告失败。
不能给你最完整的,我只默默退居身后,只希望,在你转身的时候,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沈青婵摸摸头,望着慕瑄尘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觉得他身上有股苍凉的气息蔓延,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忍不住叹了声气。
不想,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不识趣地响起:“真是好一出郎情妾意、虚情假意的好戏啊。”
“谁?是谁在那儿做梁上君子,偷听别人讲话?”沈青婵警觉地四下察看,但没发现人。
“谁叫你们偷情也不找个好地方。”那声音忽远忽近,显然是有武艺之人故弄玄虚。
原来,今日慕瑄尘非要来“晴园”,美其名曰,最后的告别。
晴园平常人烟稀少,谁知今日居然有人偷听,心情更糟了。
沈青婵忍不住一手插腰,一手指着骂道:“有本事就出来,躲着算什么男人?”
完全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时的雅致动人。
“哈哈。”林子里回响着男人的笑,有树叶仿佛被惊着了,簌簌落下。
沈青婵侧过头,只见一个身影从几米开外的树上飞身而下。
有那么一刻,沈青婵有些恍然,这人是仙?是魔?还是鬼?
黑色的锦衣上,白色的丝线勾勒出展翅欲飞的朱雀,双眉斜飞入鬓,琥珀色的眼睛寐色流转,一不小就会掉进里面的漩涡,一绺乌黑的头发不经意间飘到前面,与胸口处微敞的肌肤相互辉应,越发显黑白发明,天姿绝色,让人垂涎,恨不得能咬上一口。
妖孽。
沈青婵暗下结论。
只是天生条件不错,偏偏不学好,躲在边上偷听别人讲话,太不厚道了,好感便去了几分,沈青婵有些没好气道:“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瞎晃悠?还偷听别人说话。”
男子双手一摊,宽大的袖子联袂展开,仿佛下一刻就会乘风归去,愈加显得矜贵,眸色打量的成分深了几许,清浅一笑:“姑娘这话有偏差。这里又没写着只有你能进,别人就进不得。姑娘有些强词夺理哦。”
“哦”字带了点尾声,声音明明清泠,调戏意味十足,沈青婵忍不住就杠上了:“圣人有云,非礼勿听。公子既是君子,为何不回避一下?”
男子有些讶异,道:“没想到一个宫女也懂孔孟之礼。只是,太可惜了,在下不是君子。”
沈青婵扑哧一笑,道:“原来公子是小人啊。既然如此,偷听就偷听吧,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