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河滩林中褚候同玉妍说破了彼此的心意。回到了国公府中后,没过几日,褚候就寻了一个时机求国公夫人允许他与那位江北“青丝阁”的九姑娘退亲。
国公夫人自然是千不肯万不肯。自这位九姑娘随同她娘亲并哥嫂上了京,虽未曾正式聘嫁,却早就将自己看做了是国公府的媳妇儿一般,除了不能每日里亲身侍奉在婆母左右,那隔三差五的嘘寒问暖,送这送那的,实在是比那已娶进了门的媳妇们还要强出去不晓得多少呢。
褚候却顾不得这么许多了,任凭国公夫人将那九姑娘的好处说得是天花乱坠,褚候只有两个字儿,退亲。国公夫人实在是无计可施,不得已将此事禀明了国公爷,父子两人关在书房中整整一个下午,待书房的门开了,国公夫人派来的婆子只瞧见国公爷满面的无奈,拍着二爷的臂膀,只说了一句,“愿你好自为之。”
尽管国公爷当晚就吩咐了国公夫人准备着好跟文家退亲。国公夫人哪里肯轻易就放走了这么克己守礼知晓孝道的媳妇儿,已戌时了,又急忙派人传了三爷来,如此这般地同小儿子说了一番,褚三爷皱紧了眉头只是不言不语。
却原来,那一日,虽说自己的二哥是在长公主回到府中后的两个时辰才进了府门的,可是事儿也有凑巧,褚三爷因长公主晚归,实在放心不下,到城门处寻了几回都未果,褚三爷索性就在府门外等着长公主,远远地似乎瞧见了自己的妻子是从一辆马车上换到了她自己的马车上,却实在因天太黑了,隔得又远,褚三爷心里琢磨着,是两辆马车遇到了一处也未可知。
及至见到了长公主平安无恙归来了,褚三爷因悬着许久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只瞧了一眼紧跟着自己妻子的听琴侍画和连妈妈,并未注意少了两个侍卫。不过,长公主脚上的绣鞋有泥土还有些草屑,褚三爷是瞧在了眼里。
当时他未曾多疑心。山里寺院有些泥土也是平常。两个时辰后,褚三爷在书房中将白日里未来得及打理的事务都做完毕,准备到霍姨娘处瞧瞧她呢,路上又遇见了自家的二哥,好巧不巧,二哥的鞋上也沾了泥土跟草屑。
今日听见母亲说起,二哥好端端地竟然要同“青丝阁”的那位九姑娘退亲,不晓得为何,褚三爷先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同自己的妻子她们二人之间那日一前一后入府的情形。
“母亲,这位文氏自入了京,虽未正式入了咱们国公府的大门,可这左邻右舍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褚国公府的新二奶奶最是个孝顺懂事,豁达干练的人儿了。若是二哥就这么贸然退亲,那,这京里头人人都已知晓她是咱们府上未过门儿的二奶奶了,她原本年纪就大些,怕是日后想寻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就要比登天还难了。人们就要说了,还未过门儿就那么尽心尽力去侍奉夫家的人了,如今人家还要退亲,可见此女不是个好的。”
听见幺儿这话,国公夫人拍了拍手,“我的儿,为娘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一桩呢?这眼见着就要过六礼了,你这位新二嫂嫂自来也是个稳重的人儿,从来在娘跟前都是恭敬有礼。就是你那长公主的媳妇儿百般地冷淡着找了各样刁钻的理由不肯赏光见你这新二嫂嫂一面儿,人家都没动怒。还封了上好的礼让给你那高贵得像是仙人一样儿的媳妇儿送了去呢。”
褚三爷听见敬敏柔长公主不肯见这位九姑娘,不晓得为何,心里就愈加笃定了她这是因为二哥哥的缘故。定然是她不甘心嫁给自己,心里却是如同新婚那夜她亲口所说的一样,她嫁给自己也不过就是个缓兵之计,她是一定要等二哥哥的,一定要嫁给二哥哥的。
一瞬间,褚三爷几乎要脱口说了心中的这些事儿,将这些个阴差阳错的事儿都告知母亲,让母亲阻止他们,阻止二哥哥跟长公主。虽说自己与她这一年多并无半点儿夫妻之实,可是她是自己的妻子了,已经是自己的妻子了,她还是自己长女的嫡母,她怎么可以跟自己最亲的二哥哥行那等**之事呢。
“母亲!”褚三爷站起身赤红着眼睛盯着国公夫人江氏。“哎呦!老三呀!你唬了娘好一跳啊!因你二哥这事儿呀,为娘已两夜不曾合眼儿了。你这又红眼兔子似的做什么呀?可莫要再吓唬为娘了,为娘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长公主她身份尊贵,你那新二嫂嫂又毕竟未曾过门儿,人家不见她自然也有不见的道理。你可不能因娘亲这一句无心的话就闹腾啊!你们兄弟俩要是一起都闹腾起来,为娘哪里还有活路了呀?”
说着这话,国公夫人的眼睛都湿润起来,她伤心地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褚三爷冲到了面门的一口气生生地就憋在了眼眶中。他只觉得鼻子都异常酸涩起来,想起新婚之夜,那女子嚣张的笑和那些决绝的话,怎么这一年多来,自己就傻乎乎地任由她随心顺意,怎么就从未想过,要将她真正变成自己的人?纵然她身份再高贵,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该放在心里头惦着念着,想着盼着的人是自己,是自己。
褚三爷紧紧地攥了攥手,终究又咬着牙将一双手掌摊开。“母亲莫要为难,儿子得空儿再好生劝劝二哥。儿子想,或许二哥也是一时糊涂罢了,他终究也得顾念着兄弟之情吧。”
国公夫人听见幺儿肯劝一劝自己的二儿子,心里的千斤重担一下子像是去了五百斤一般。她欣喜地点了点头,并未多留意幺儿说的什么顾念兄弟之情的话。褚三爷瞧着自己的母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大早,褚三爷就递了帖子要求见长公主。话说玉妍自河滩林中与褚候互相倾诉了衷肠,这几日当真是越想心里头越高兴,那清点名下财产的步伐也是紧锣密鼓半点儿也不曾松懈。
听见品书回禀说是驸马爷求见,玉妍不由得停了手中的笔,抬头瞧了瞧外头的天色,“这么一大早的,他来做什么?你就告诉他,本宫昨夜走了困,还未起呢,让他改日再来吧。若是有要事,告诉你们也是一样的。”
品书领命出去将这话一五一十禀了驸马爷褚三爷,往日若是这么一说,这位三爷也就识趣地留下一两句问候之语离去了。可是今日,这位驸马爷不晓得着了什么魔,竟瞪着一对眼睛命自己再去回禀长公主。
“驸马爷,长公主这些日子夜里经常走困,实在是还未起身呢。您也晓得,长公主的脾气最是个要强的,若是婢子让您就这么入了内,冲撞了长公主,怕是三爷您跟婢子都讨不了好处呢。”
褚三爷听见这丫头的话,不由得怒发冲冠起来,他上前一步抬脚就要踢品书,远远地就听见有一个尖利的女声喊了一句,“驸马爷您请息怒,脚下留情呀!”
听琴气喘吁吁地赶紧着跑过来,端端正正行了大礼,“这品书丫头怎么惹得驸马爷您如此动怒?驸马爷您仔细了脚疼,您告诉婢子,回头长公主醒了,婢子回禀给长公主,让长公主责罚于她便是。”
褚慎铭盯着这个自己妻子身边的一等得意的大丫头,冷冷地哼了一声儿,“事到如今,你们一个两个的还撒谎哄骗于我,打量我是那三岁的小娃么?你们那主子打的什么主意难道以为爷不晓得么?趁早儿给爷让路,若不然,爷才不管你们是男是女,是猫是狗,爷的脚可是谁都认不得!”
听琴见驸马爷都急得红了眼,心里想着自家姑娘刚才嘱咐的话,她与品书二人对视了一眼,便齐齐让开了一条路。“驸马爷,长公主有言,若是驸马爷不听咱们的劝,执意要往里头闯,伤了彼此的颜面,日后再难面对着面了。”
褚三爷已迈进了门槛的脚顿住了,听琴见驸马爷如此,心里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长公主说三爷当是还记得成亲那一日她说的那些话,长公主叫婢子转告三爷,那天晚上的话没有半句虚言,长公主嫁入国公府中便只是为了那一件事。都是造化弄人,这事儿怨不得二爷,怨不得驸马爷您,也怨不得长公主,长公主说三爷若是想不通透,不如去瞧瞧二爷,或许,二爷能给您开解开解,咱们长公主这儿,第一夜便将话都撂在这儿了。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褚慎铭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红着眼盯着听琴,像是要吃人一般,听琴恭恭敬敬地蹲身又福了一礼。褚慎铭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一下子散了个干净,他疲惫地垂下头,低声问了一句,“她就没有对我再说句别的什么?”
听琴遗憾地摇了摇头,“回禀驸马爷,未曾。长公主的性子自来如此,能省一句话,便省一句。多言多语她嫌费力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