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醒了,杨武自然跑到周大娘的房里对着她感恩戴德了一番,说他一定会遵守之前的承诺,留在周大娘身边伺候她一辈子。
周大娘一个人习惯了自然不需要有人在跟前伺候,便回绝了杨武的请求。她只是交待杨武,“若是王爷问起他这病是谁给瞧好的,就说是娘子给瞧的!等过几天他的伤养的差不多好了,你们就赶紧离开!”
对于周大娘所说的话,杨武自然是喜上眉梢,不停的点头。几天相处下来杨武深知周大娘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人还是淳朴善良的。
王爷虽说喝了高汤,但毕竟身子还很虚弱,他清醒了没多久便又沉沉的睡去,杨武一整晚都在他的身边守候着。起初周大娘劝杨武回去好好的休息,可杨武说他要守在这一防王爷夜里有什么需要,周大娘见他执意如此便没再说什么。
翌日,天刚亮,南浔便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等做好的饭菜,南浔喊大家伙起来吃饭,王爷也跟着醒了,许是病好了些的缘故,他吃了不少,喜得杨武又给周大娘磕了两个响头。其他的将士见王爷的身子大好更是喜出望外。
天渐渐的冷了,除了午时太阳好的时候周大娘会同南浔一道去山上捡些柴火或者一些吃食之外,一天中多半的时间两人便坐在屋里缝冬天穿的衣服。由于山上格外的冷些,因此屋内便早早的燃气了炭炉。周大娘知道南浔体寒连暖炕都早早的备下,两个便围着暖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杨武站在布帘子外面对南浔她们说,王爷喊她们过去。原本周大娘是不肯去的,南浔劝她说,“王爷如今病好的差不多了,估计他喊我们去是要告别,您就去见见他吧!就算是辞别了!”周大娘实在是有些拗不过便同意了。
谁曾想到南浔和周大娘刚到王爷面前站在那还没一杯茶的功夫,王爷便把其他人给赶了出来,只留下周大娘和他二人。南浔满怀深意的看了看周大娘然后依依不舍的出来门,既然左右无事,她索性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起初院子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男人,南浔多少有些不习惯,所以一天中才有多半的时间是待在屋子里哪都不去的,可时间一长,她觉得也没什么,抛开性别来说,大家都是人,既然是人又何来谁怕谁之说。南浔的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有事的时候她也敢开口使唤一下那些将士。
杨武对南浔没躲进屋里颇感意外,他见南浔没进屋便不好意思站到别的地方,索性站在离南浔不远的地方看着地上的那一团影子发呆。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谁也不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杨武开口道,“周大娘已经画好了地图,一会等他们说完话,我们就要走了!”
南浔听到这话,淡淡的‘哦’了一声,然后便没了下文。
杨武见状也不再开口,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王爷缓了缓情绪道,“虽说你让杨武告诉我说我的病是那娘子治好的,但我知道治好我的不是她而是你,有这么好医术的除了你根本就不会有别人。”
末了,又道:“我没想到你竟会出手相救,谢谢你!”
周大娘的目光始终落在桌子上的茶碗上,半天没吭声。
王爷将桌子上的茶碗翻过来,直接倒了杯水,“丹娘,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恨我的,恨我当年弃你于不顾,我知道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这句话我一直记得从未曾忘却,只是人在官场处处身不由己,当年我根本就没得选择,不然的话我又怎么可能忍心将你留下……”
王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丹娘无情的打断了。
周丹娘以为他在听到左秉说这些话的时候会异常的气愤,但她没有,她的心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变得不再像从前那般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现在很是冷静,这种冷静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她真想大声的质问左秉当年为什么要弃她与不顾,难道就是因为她只是一个乡野村姑所以才会被抛弃而娶了侯府的千金吗?可是她说不出口也问不出口。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发生了就没有办法再扭转。除了坦然面对再也找不到第二种选择。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你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请回吧!你多日未归,她总是要惦念你的!”周丹娘说完这话内心深处竟泛起了一阵酸楚,她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多年她对他已经死了,当初他一句话没留就把她一个人抛下,如今他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她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这种感觉被时间消耗干净,被她故意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王爷手中的茶碗因用力而被生生捏碎,滚烫的茶水撒在掌心里他竟觉得一点都不通,若不是红红的掌心展现在面前他都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刚才的怒气究竟有多大。
是的他恨,他恨他当初竟是那么的懦弱,恨他当初为了所谓的朝廷利益而放弃了他一生的幸福。什么王爷,什么身份,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待在这里哪里都不想去,就算丹娘恨他也好,骂他也好,他只想留下来,待在丹娘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就好。
周丹娘望着桌子上撒了一片的水渍以及左秉红通通的手掌,她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像是习惯了一般,她取了案子上的布条帮他包扎了起来。
再次触碰到王爷干燥而又温热的掌心,周丹娘的心像是被一团云所包裹温暖的感觉溢满了四肢百骸。她在脸还没来得及红润之前连忙松了手,可是她的这一举措明明像是一种暗示,暗示王爷她心里还有他,还在想念并喜欢着他。
经历了这么多,左秉对周丹娘有愧的同时又对她心生怜惜。这些年若是周丹娘跟着他的话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苍老,左秉紧紧的将周丹娘搂在怀里,起初周丹娘先是僵硬了好大一会,然后才试图挣脱左秉的怀抱,可她最终停了下来任由左秉抱着。
被左秉抱着的周丹娘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慌乱,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只能任由左秉抱着她,然后听着她杂乱的心跳声。
左秉感受到了怀里周丹娘的异样,他的伤口如今还没彻底的好全,每次只要他一想把周丹娘搂的更紧些,伤口便丝丝的疼痛。他只得咬牙忍着疼痛,然后在周丹娘的耳边吹着热风,“丹娘,这些年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不然的话我也不会特意跑到这里来找你,丹娘你就原谅我好吗?”
周丹娘察觉到左秉说话时的语气有些异样,深知他一定是伤口还没好全,如今又将她搂的这么紧,许是扯痛了伤口,周丹娘便有意离他远一些。
左秉低头道:“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你,一晃我们分开已经三十年了,你可知我天天都在想你。丹娘,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好好的照顾你一辈子,我发誓再也不会与你分开。若是你喜欢我就待在这里陪你一辈子,哪里都不去!”
周丹娘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的苦涩。
三十年了,即便是当初爱的再水深火热,不离不弃,如今看来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这三十年来左秉一次都不曾找过她,而她却在得知左秉受伤的时候特意拜师学医,目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回到左秉身边照料他,可是三十年了,他却从未出现过,她到王府去找他,他避而不见。她就坐在他家门前等了三天,可是他依然不见。
现在他却跑来说想陪着她,想要与她在一起一辈子。一辈子的时间本来就很短暂,她现在已经年过五十了,这一生还能有多长时日。那么漫长的岁月她都一个人挺过来了,如今又有什么必要让他陪着一起度过呢?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而今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出现。有些人到底是爱的不是时候。
“王爷,请自重!”短短的五个字,周丹娘心如止水的说了出口。左秉原本环着她的手臂稍稍有些僵硬,周丹娘一个闪身便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在恨我?”左秉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周丹娘淡然道,“爱的时候会生恨,不爱了连恨都不会有!王爷若是没别的事,老身告退!”
左秉望着周丹娘离去的背影,心里钝痛。
南浔见周丹娘脸色不好的从屋里出来,忙迎了上去,有些不安的小声问道:“可是王爷他为难你了?”
周丹娘摇了摇头示意南浔放宽心。可南浔还是一脸狐疑的盯着随后出门的左秉。
杨武见左秉的脸色也不太好,以为他是身子还没复原,便说道:“王爷您的身子既然还没好全,不如就再多住几日,等伤养好了再走也不迟。”
左秉朗声道:“不了,备马打道回府。”
坐在马背上的杨武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南浔几眼,只得随同左秉一道回了京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