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
身形硕长挺拔的男子背着手而立。
高大的背影,却如同随时会随风倒下般不堪一击。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江。
张松楠站在帝凉寻身后:“寻,整整一个月了,我们要不要……”
“继续找。”他平静的声音打断他。
“可是……万一找到的是……”
“不可能!”帝凉寻猛地大吼,像是为了让自己也相信般,“她没死,她一定没死!我都没死她怎么敢!”
男人面朝滔滔江水慢慢跪了下去,低着头,墨发遮住他的眼,身下泥土渐湿。
“她肚子里还有我的种,她怎么敢……她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她那么爱我,肯定不会丢下我的……”
张松楠站在几米之外,静静听着他沉恸的自言自语。
看着那个在黑道上如同神祗般叱咤风云的男人,脆弱得像个无助的孩子跪在江边。
哀伤,无声蔓延。
几天后,别墅。
一如既往以黑色为主调的装横,却黑暗得能令人疯掉。
漂浮着的空气,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几欲窒息。
“寻……”白晓欲言又止。
满脸胡渣的男人坐在沙发上,雪茄一根一根的抽着。
俊美如斯的脸庞,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他身上黑暗孤寂的气息,比起空气,更令人觉得凄丽。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毫无光彩。
淡淡问:“有消息了吗?”
白晓抿唇。
一旁的钱泽修艰难的开口了:“寻,我们的人在Q市江边搜捕到一具女尸。”
“初步判定是名女子,表面肌肤已经被鱼啃烂了,我们正在试着还原她的脸部轮廓,她的身形同主母有些相像,肚子里同样有个婴儿……”
他顿了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男人手中的雪茄骤然捏紧。
半响,将变形的雪茄扔下。
“带我去看看吧。”
江边,下着蒙蒙细雨。
黑色雨伞下的男人,迈着沉重的步伐。
一步一步走向搜捕队的帐篷内。
帐篷内满是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掩盖不了那股尸体腐烂的酸臭味。
一众暗煞的人正想出声打招呼,他伸手制止了他们。
白色的病床上,白色的布盖着一个人。
他缓缓走了过去。
垂眸,大手碰了碰腰部。
那里,放着她最喜欢用的枪。
如此,也好。
早点知道你去了,我可以早点去找你。
不用担心万一先走了,你还活着回来怎么办,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孩子没有父亲了。
修长的手猛然掀开白色传单。
仅仅瞥了一眼,他便盖了回去。
转身,看着一屋子寂静紧张的人,淡淡道:“这不是她。”
手中的枪,放回了原位。
是幸,还是不幸呢?
帝凉寻坐在车窗内,望着窗外已无雨的阴天。
手抚摸着车窗。
小野猫。
你看,雨都停了,这片天灰什么呢?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帝凉寻刚下车,陈妈便迎了上来。
“少爷,快,老爷生病了!”
医院,高级病房消毒水的味道遍布所有空气。
医院的气息永远静肃到令人发冷。
帝凉寻还是来了。
其实,关于当年的事,他都知道了。
在暗煞公开站在荧屏的时候,帝老爷子身边的管家,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只是他不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
当年不是他逼死他父母的,逼死他父母的,是千代家!
为了他母亲的血液。
千代家早在当时便涉了些黑,一直是一股恐怖的势力。
他们对他放话,如果不交出他的儿媳,那便要他年仅五岁的孙子。
所以才有了后来那一幕。
而他为了不让他拼死报仇而瞒了他十几年。
多可笑,他帝凉寻,恨了十几年,恨了最不该恨的人。
只是,没有她在他身边鼓励他、安慰他。
他如何能面对这一切?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什么商业帝国,什么黑道王者,都抵不上一个女人的能耐。
你在,我安好。
你不在了,我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他刚进病房,医生便鞠躬说:“大当家,老太爷是因为血压过高而晕倒的,没有大碍,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会的,但是还是要好好调理。”
帝凉寻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下去。
站在病床前,看着床上闭着眼睛躺着的老人。
帝凉寻现在的模样,着实算不得整洁。
连续一个月没睡好觉,全是依靠房间内她的衣服和她的气息才能入眠的。
一个晚上顶多睡个三四个小时,便会在梦中惊醒。
然后望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床。
空气冰冷。
此刻他满脸胡渣,眼下一片青紫,墨发凌乱,领带也歪歪扭扭的挂着。
不得不说,颜值高的人就是好,即便颓废成这样了,硬是还能显出一股颓废凌乱的美感。
脸上的胡渣,还该死的姓感。
他坐在病床旁,薄唇干涩的吐出了十几年没叫过的两个字:“爷爷……”
“爷爷,我只剩下你了……”
他低沉的声音,宛若哭泣的杜鹃。
午后的病房,静怡干净明亮。
病床上的老人,不知何时,眼角滑落下一滴晶莹。
L省。
风和日丽。
江水拍打着岸,迎面而来的风都带着舒服的感觉。
女子一身米白色棉麻的裙子,坐在一人高的石头上,望着江面。
她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眼,以及,一张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庞。
风将她一头青丝撩起,宛如不属于人世间的仙子。
她一手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望着远方,眼里有些许的迷茫。
她已经在这个小镇生活了半月有余。
据收留了她的女生张梦梦说,她是半个月前被她从江边发现的。
大抵是游船遇难了才飘来这里的。
她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谁。
是的,她没有记忆,任何记忆都没有。
一片空白。
没有失忆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那种恐慌。
特别是当你发现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的时候!
但是很奇妙的是,她内心很淡定,淡定得出奇。
就像一个经过特殊培训心理素质的人,遇见什么事都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静。
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没有记忆,就好像残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她的印象中却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雪,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张梦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过来坐在她两米之外。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她绝美的侧脸。
在张梦梦心中,她是个很神秘的女人。
长得很漂亮,却又很冰冷。
是的,冰冷,半个月来,她从来没有见她笑过一次。
每次和她说话都会感觉到那股寒意,可是又令她忍不住想要亲近她。
所以,她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雪。
像雪一样,冷,却惹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今天收购鱼的人来了。”
张梦梦看着江面说道,一如既往的她没有回答她,不过冰凉的眼神有望过来。
“上次和你说过,镇上的人都是靠卖鱼和通过水路运货而生的,我偷偷告诉你哦,其实,卖那些鱼,才是真的值钱。”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
女子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她还是知道的,淡水鱼在市场上一般没有深海鱼那么受欢迎。
这冰江镇的每个人,却都异常的富有。
成功引起她的注意,张梦梦更有劲儿了。
“我是昨晚半夜偷听到我哥和我爸的话才知道的,好像是在鱼肚子里面掺了粉,收购鱼的人,其实都是为了收购那个粉。”
“那是什么粉?”她问。
难得有她也感兴趣的东西,张梦梦好激动,可是……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村里人不让说,他们说我还小,明年高中毕业才能告诉我。”
下午,镇民们大多数集中在了江边,一批批的鱼,用泡沫箱子装好。
萧枫雪站在张梦梦家的二楼窗边看着。
张梦梦的父亲说,她不能下去。
因为她是外来人,而这个镇不欢迎外来人,特别是,如果被收购鱼的人看见了,会发火的。
他们身上还有枪,曾经就遇过一次,他们开枪杀了镇上的两个人,尸体直接丢进江里。
完全的无法无天。
床头柜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望过去,是张梦梦父亲的手机。
铃声一声响得比一声急促,久不停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