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领着四郎在街上溜达一圈,又要一碗馄饨给他解馋,这才挖出了他小宇宙里的秘密。
小家伙把自个亲爹跟妖怪等同起来,二妞憋得肠子直打结,想笑又怕打击到他幼小的心灵,拼命去想那些不如意的事,才把笑意按捺下去。
先给四郎解释清楚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不是妖怪,而是能帮着赶走妖怪的人,又绞尽脑汁列举出有爹的二十大好处,直把他忽悠得晕头转向,臆想连篇。
两人提着买好的东西回到家,郑大虎跟大郎还在堂屋里忙活,二郎三郎出门掏鸡食去了。
“爹,我买了一坛子酒,也不知道够不够喝,不够的话我再去买一坛回来。”
郑大虎听小女儿说是给买了酒,喜上心头,他可是很久沾过这穿肠货了,女儿就是贴心,“够了,你陈叔不好这口,喝的不多。”
二妞低头窃笑,陈叔不好这口?就是说自家亲爹是好酒的,这回马屁是拍对了。
在二妞的眼神示意下,四郎有些羞涩的蹭到郑大虎跟前,嗯唔的叫了声“爹”。
小儿子出去一趟,回来就跟自己亲近起来,郑大虎又是高兴又是得意,摸了摸他头发,牵着他的手一起安隔板去了。
四郎也帮不上什么忙,围着郑大虎的脚跟转来转去,时不时用期许的眼神瞅瞅他,过后又垂下眼睑掩饰眸子里的失望。
郑大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小家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问了他又不说。
二妞回到东屋,姜氏跟大妞已经做好了一件外衫,这会正在纳鞋底,郑大虎脚上的鞋都露趾了,得赶出双新的才成,一双鞋就两只,一人占去一只,二妞分不上,现在去做菜还有些早,就缝袜子去了,反正是穿在里边,不怕人见了笑话针脚不匀,她前些日子给自个缝过一双,有点经验,取了细棉布,自己裁剪起来。
四郎在堂屋里眉目传情好一会,没任何效应,就去屋里找他二姐。
听了四郎说给她的悄悄话,二妞不禁抽了抽嘴角,扼腕叹息,一路上说好的事,哪想回家后,他只是不提,用眼睛说,郑大虎要是能明白才真是妖怪了。
二妞自己出去一趟,跟郑大虎说了几句,惹得他哈哈大笑,跑进屋里抱着四郎就去了院。
姜氏莫名其妙,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娘,四郎在街上见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孩子在骑大马,羡慕的不行,我就跟他说,等回家来,爹也能让他骑大马,心里一直惦记着呢。”
话刚说完,院里传来四郎的惊呼声,随后就咯咯大笑,三人趴在窗口往外瞅,只见四郎跨坐在郑大虎肩上,抱着他的头,两人满院子的疯跑,乐不可支。
郑大虎扛着四郎玩了好一阵,才将神采熠熠的儿子放下来,两人被姜氏唤回屋里。
“抱孙不抱子,哪有你这样逗儿子玩的。”
郑大虎接过媳妇递来的布巾,在脸上胡乱的摸了一把,“哪有那么些规矩,我高兴,儿子也高兴,不必什么都好”,他几经生死,这些狗屁规矩早看淡了。
姜氏也就是顺嘴说了句,抿嘴笑笑,又用布巾给四郎擦了擦汗,不再纠缠这事。
“那爷俩刚才闹啥呢,我在家里就听见这边院子尽是大虎兄弟和四郎的声音”,陈婶领着根子正门口站着。
“嫂子来啦,让你笑话了,四郎闹腾他爹呢,快进来坐”,姜氏收拾了一下炕,理出个坐的地方来。
郑大虎招呼几句,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四郎也拉上根子去院里玩。
“家里没啥事,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陈婶是常来常往的,直接坐上炕来。
“我给孩子他爹做双鞋,脚上的那双都不成样了,嫂子鞋面剪得好,就劳烦你一回。”
“啥劳烦不劳烦的,还跟我客气不成,亏得你能看得上我哪点手艺,快给把布拿过来。”
两人边做活,边说些七七八八的事。
没多久,外边的隔间拦好了,大妞二妞两人打了水去里边擦擦洗洗,又把炕烧了一小会,蒸蒸里边的凉气,虽说是热天,这炕多年不用,也是拔凉的厉害,直接睡在上头也是受不了。
忙清楚这些事情,已到了傍晚时分,姜氏领着两个女儿,又加上陈婶,四人开始在厨房里忙晚饭,黄焖蛇鱼、煎豆腐、炸小鱼干、红烧肉、肉沫葛粉煎饼、炒鸡蛋,还有一份青菜,主食是白面馒头,做得比过年还丰富。
等到陈家父子下工回来,就在东西屋里各上摆一桌,张大虎跟陈叔领着两家的儿子在东屋,姜氏跟陈婶领了二妞几个在西屋,四郎与根子都还小,姜氏怕跟了过去让吃酒,就拘着两人在西屋,她可是记得,大郎三岁的时候,丈夫背着她喂了半盅酒下去,这孩子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不再眼皮子底下看着,她可不放心,至于其他几个孩子,最小的也快九岁了,她倒是不拦着,只是背地里嘱咐了丈夫,可是不能再把孩子灌醉了去。
天气热,吃饭的时候就都把门帘子撩起来,两个屋里说的什么话,全能听见。
两口酒下去,先说的自是郑大虎的事。
二妞听到自家的爹,把身上发生的的事说与陈家人听,心里不禁又跟着唏嘘一回。
说来郑大虎真是命大,刚入军营,就被分进当炮灰用的先锋营,因为是临时充兵招进去的,一开始连护具都没有,只给了一柄长枪就送进战场与人厮杀去了,九死一生,阵前的主将换了五六个,郑大虎却还是活了下来,有三次都是命悬一线,马憨子带回消息说他战死的那次,就是第一次受了大伤,他迷惘中抓住一个埋尸人的腿,这才没被人当成死者处理了。
战场上搏杀了五年,后来被抓了战俘,侥幸遇上敌方贵族来挑奴隶,他因身体健壮被选中,在快被押解回对方都城的时候,他伙同几个人逃了出来,又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风餐露宿,这才走回家来。
“多亏是逃出来了,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口大的疤,可要是真入了那贼窝,被人在脸上烙上个奴隶的印子,还不得把祖宗的脸都丢尽去,后半辈子还咋活,还不如死了的好。”
郑大虎说得豪气冲天,却把姜氏惹得哭意连连。
“妹子,大虎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也算是熬出头了,尽是高兴的事,咋还哭上了呢。”
姜氏抹了抹眼角,“瞧我这眼皮浅的,又让嫂子笑话了,只要一想起他一身的伤,就难受的不行,刀刀都能要人命,偏他还拿了来当成好事说个没完,死不死的听着就揪心,也不怕孩子们听了去晚上要做噩梦。”
陈婶笑着道,“那些粗心的大老爷们就这样,咱们看着是天塌下来的事,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芝麻绿豆大,都是些过去的事了,想多了难受,大虎兄弟自个都不当回事,你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人全乎的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娘,我陈婶说的对,今天都是高兴的事,您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我不懂事,把您给气得呢,那可是冤枉了好人。”
“一点也不冤,数你最能惹我生气,在你婶子面前也瞎说,一点规矩也没有。”
二妞笑嘻嘻的抱着姜氏的手臂,道“陈婶又不是外人,娘,这菜凉了不好,就当是心疼一回您闺女,我看着不能吃,可是馋得不行。”
女儿这么一说,姜氏才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只股望着她,哪还有个动筷子的人,是她这个做主家的疏忽了,收起心里的伤感,赶紧招呼陈婶陈小娥几人吃菜,一桌子人又热闹起来。
根子和四郎抢着夹葛粉煎饼,平时二妞也会做上一点给两人当零食,今天她又在里边剁了些肉沫,味道比以往做的还好些。
“二妞这煎饼做得真是不错,上回送去家里那么些葛粉,我也做了几回,可根子总说不如他二妞姐做得好,今天自个尝了一回,确实还是二妞做的香。”
“她是个馋嘴的,尽想出些古里八怪的东西,你再说上几句好听的,明儿不定又折腾出啥来”,姜氏笑意盈盈的道。
二妞撇撇嘴,要不是碰上老爹归来,她早折腾开了,钵仔糕的事又得搁浅几天。
东屋这边,从郑大虎的事开始扯到陈保全娶亲上头去,说到了盖新房的事。
“大江哥,我刚回来,也没别的事做,先给保全把新房盖上,才不过是一间房,咱自个就行,用不着花闲钱上外边请人去,家里这么些孩子,都能搭把手,等看好了动土的日子,过来吱个声”,陈叔全名陈大江。
“成,有你这句话,我也不跟你客气,正好过来多喝几顿酒,你一出门就是这么多年,得补回来才好。”
“说到喝酒,大侄子比你这个当爹的强,两碗下去不带脸红的,这样下去可不行,不能被小辈越过去,深下的半坛子不给他们,都归咱俩了”,郑大虎提过酒坛,给自己和陈大江各添了一大碗。
陈大江的酒量确实一般,最后是由郑大虎和陈保全扶回的陈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