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与跟镇上几家店铺里的掌柜说好,初七这天把糕点送过去,绝不耽误初八开业,新年头一回,趁着雪停郑大虎亲自去的,道上积雪比较重不大好走,来回一趟花了平时好几倍的时间。
回来后郑大虎说起镇上的情景,“街上的铺子有小半都没开张,开了买东西的人不多,只有那些杂货铺子,每家门前都好几十号的人排长队等着买炭,头一天,炭价就涨了两回。”
姜氏拍干净郑大虎斗篷上的雪花挂起来,“雪若不停,这价还的再涨,有价无市都不好说。”
“爹,您别喝酒,先把姜汤喝了”,二妞抢过郑大虎手里的酒壶,把自己刚从厨房端来姜汤递上。
郑大虎满脸无奈的接过,皱起眉头一口喝尽。
二妞笑嘻嘻把酒壶还给他,再配送一碟花生米,“爹,这里可比咱老家冷多了,不过今年也怪异,莲婶子今天来咱家,说是村里的老人讲,年后还下这么大的雪,几十年也碰不上一回。”
原来在茂山县时,年年下雪她就觉得够冷的了,搬到这来,刚入冬二妞就深刻体会到,没有最冷只有更冷,如今更是验证了她人品极好,差不多百年不遇的事情就这么轻易的被她撞上。
“嗯,是比咱们那要冷的多”,郑大虎咪一口酒将嘴里的姜味压下,再扔颗花生米惬意的嚼吧嚼吧。
又过了两天,雪不显小反而更大了,村里已经有三户人家房子出现不同程度的坍塌,好在没有人员伤亡,这些天冷得厉害,为了节省炭和柴火,很多人家都把家人尽可能的聚在一个屋里,晚上也是分了男女睡大通炕,能容下那么多人的屋子一般正房,也结实些。
郑家果园里给刘常贵一家住的房子,入冬前趁着农闲重新加固过,倒是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姜氏把大郎他们从茂山县穿出来如今压在箱底不用的棉衣棉裤让常贵家的带回去,是改还是拆了做它用,就随她了。
道上积雪更厚了,马车极难行驶,给铺子的货供不上,郑大虎骑马去了一趟,要与掌柜的打个招呼,不言不语断货有违信誉。
自家靠着西瓜一夜暴富,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玩意没法一年四季的种,就那么几十天,又不能永远捂在自己手里。
寄卖糕点所赚不多,却是细水长流的生计,日日都有进账,如今只送镇上的几家,以后还能往别的地方送,郑大虎盘算着这门生意是要长久做下去的,靠它养几个长工都行。
陆陆续续的又有六户人家到郑家来借炭,镇上的炭价已经贵得让人望而却步,上郑家来借,实在换不起至少能做工抵债,好歹是条活路。
不过是几箩筐的炭,又是能力范围之内,郑家人本不在意,却博回个仁善之名,倒是意外之喜,这个时代,名声不能当饭吃,但某些时候,它能为你赚取更多的饭资。
转眼已至元宵佳节,老天总算发泄舒畅了不再折腾凡尘俗子,降雪量锐减。
有了之前的对比,时不时飘下的零星雪花,完全可以无视之,家家户户冒着严寒开始忙活起来,屋顶上的雪要扫,被埋的牛棚得挖出来,压塌的房舍要清理,看看有没有贵重之物,免得被别人顺了去。
往年这个时候,镇上挂花灯舞长龙踩高跷好不热闹,可今年元宵之夜却是清冷的很。
官府里的人也正忙着统计管辖内这个村那个庄的冻死多少人冷死多少牲口,心存良知的准备安抚救灾,良心被狗吃了的,就想着能遮的遮能捂的捂,别影响了自己的政绩,谁还有心思管闹元宵这档子事。
“四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路上不好走吧。”
姜氏本想着,这场风雪才过去,以自家这条件,永哥儿还要再过些日子才能送来,离书院开课的日子还远着呢。
没想到她只猜对一半,的确不见永哥儿,徐世铮却是来了,还领着六七个骑马的亲随,每匹马上卸下两个鼓鼓的布袋子,也不知道装的什么。
“正巧路过,顺便折进来的,下了好几天的大雪,你嫂子在家惦记着,让我来看看,家里可都好?”
“挺好的,哥哥嫂嫂费心了。”
徐世铮大手一挥,让后边几人把卸下来的布袋,直接堆成一堆,就那么搁放在院子里。
“没事就好,妹夫不在?”
“隔壁有户相熟的人家遭了灾,带着大郎他们在那帮忙呢。”
村里坍塌的屋舍不少,水生家也毁了一间厢房,厨房塌下一半,前两天还是借了郑家的厨房做的饭,两家离得近,姜氏主动张口,水生娘顺着应了,来这比去水生叔伯家方便得多。
姜氏使了二妞去丁家喊人,自己陪着徐世铮进西屋,至于徐世铮带来的那几个人,只能被安排在堂屋,没办法,郑家就那么大,不进堂屋就只能在外头站着了,这些不是徐府的下人,穿得可都是戎装,不能委屈了。
“我领了趟急差要出远门,没一两个月回不来,年岁上头府里事多抽不开身,可能过了正月,你嫂子才能送永哥儿过来,你那侄儿顽劣,犯了错别给他兜着,你是他亲姑姑,打骂都使得,这小子顺着竿子就能往上爬的。”
“三郎才是真顽劣,永哥儿算是个顶好的了,是四哥对他要求太过,不过你放心,永哥儿与三郎他们是一样的,有错我绝不依他。”
两句话的功夫,郑大虎已经回来了,大郎几个跟在后边来给舅舅见礼,大妞已经及笄又是备嫁之身,一屋子的兵甲,不便抛头露面,只好失些礼数。
姜氏要去厨房准备饭菜,虽然离午饭时辰善早,但人来了总不能空着肚子走。
“不用备饭,我与妹夫说几句话就走,外边都是我身边的人,妹妹不用过多理会,身上带着干粮,饿不着他们。”
姜氏看了看徐世铮,不像是客套之词,于是也坐在一旁,默默的听他俩交谈,并不插话,外边的人交给大郎几个去招呼。
带着干粮而不是在驿站用饭,看来着实是趟急差,面上毫无喜色,那也不是趟好差,姜氏如此猜测。
二妞泡好了茶,东屋里的她自己送去,给外边官兵的,则由三郎端上桌。
徐世铮在郑家呆了不到半个时辰,郑大虎带着大郎几个将他送出院门。
还未上马,徐世铮瞄见一个古怪的玩意正搁在院门口,来的时候还没有,于是多关注了两眼,这是战场上养成的本能,容不下身边有不明之物。
下边两根平放着的两头翘起的长条木块,上头几根支架,撑起一个椅子不像椅子杌子不是杌子的东西,应该是给人坐在上边用的。
徐世铮从没见过这样的物什,顺口问了句。
“这是你几个外甥瞎鼓捣出的,就是个耍法,能拉人在雪地里溜圈,这几天正热乎这,整天拉出来胡闹。”
本来顺口一问,反倒起了兴致,“大郎,能给我讲讲你们做的这东西吗?”
大郎诧然,这么个东西舅舅能感兴趣?上前几步,认真的给他解释,光说不够,让二郎拉上四做了示范。
徐世铮看得分外仔细,眼睛幽幽的好像想起什么,等大郎解释完,又问到,“你们管这叫什么?”
“是妹妹给取的名字,叫雪橇。”
徐世铮点点头,又回过身与郑大虎说了两句话,上马离去。
二妞今年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大雪给人们出行带来的不便,为大自然所震撼,恍然醒悟,发觉自己太得过且过,应该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一下自家的交通状况,没准还能顺带的造福造福劳苦大众。
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真实原因是大雪挡了她家的财路,于是心生怨愤,要想个办法出来与大自然做抗争,减少自家的损失,即便今年用不上还有明年后年,自家的糕点生意还要发扬光大,以后往远的地方送咋办,难道下雪天就不赚钱了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好歹她也经历过几千年后的文明,冥思苦想之下,终于记起有种叫雪橇的东东来了,这种东西估计是起源于北欧,印象最深刻的是一部电影中爱斯基摩狗拉雪橇的在雪海林源里穿行的镜头,雪地上很实用的一种交通工具。
雪橇具体是怎样的构造她说不清楚,毕竟只在电视里见过,不过原理还是能推敲出个大概的,不就是关于些压力压强的问题吗?这点物理常识她还记得。
二妞想着法子的给大郎他们点了点,光凭她自己可做不出来,通过激烈的讨论,再由大郎二郎三郎动手实践,叮叮咚咚敲敲打打了两天,最后用木头鼓捣出这么个的玩意。
首个成品只是种玩具,二妞力图将它升级,把身份从儿童玩具提拔加入到交通工具的行列,具体的改造和实施者,自家那位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的虎爹,自是不二人选。
送走了徐世铮,郑大虎与大郎几个去搬院子里的那堆东西,打开来才知道,里边都是炭,姜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走出屋来,看过后轻叹一声,心头有些酸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