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画心?”楚服愣住了,没想到阿娇还挂记着那个巫蛊偶,“在这种情况下,用画心……”
“哎呀别犹豫了,本宫让你用你就用!”阿娇见楚服的神色,急忙催促道,“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快去啊!”
楚服轻轻“哦”了一声,其实用画心也无碍,只是为了一个建章宫小侍卫动用画心,会不会太不值得了?
阿娇随着楚服来到后院施法,楚服将木制傀儡偶放于白玉石桌上,自己则盘腿坐在一旁的地上,正对着傀儡偶,闭上双眼,一手伸出食指在额头前面,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随着楚服口中念出的咒语,楚服的食指上发出幽蓝的光芒,脸颊上开始显现出黑色的符咒纹身,轻轻在额头上点了一下,一缕魂魄被勾了出来,犹如淡紫色的雾气缠绕在手上,阿娇不由得吓了一跳。
随着楚服指尖的挥动,那缕魂魄被引入傀儡偶的身体,看着傀儡偶极速膨胀到等身大小,在幽蓝光束缭绕下褪去了木制的颜色,显现出来的正是如楚服一模一样的面孔。
尽管知道画心是如何而来,但阿娇还是不免被这一幕惊到了。
“傀儡偶画心,听候主人吩咐。”画心眸中平淡深邃如千年古镜,声音毫无波澜,向着楚服跪下。
“吾将一魂给予汝,汝只需依照吾之意愿行事。”楚服此刻在巫蛊偶面前有着前所未有的霸气,阿娇都看呆了。
待那蓝光退散去后,阿娇看着眼前的画心,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像个正常人了。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画心像个稚童,眸中满是天真与好奇地打量着阿娇。
“免礼免礼。”阿娇喜笑颜开,吩咐着一旁的下人,“还不快带她去更衣?”
目送画心离开后,阿娇转过身看着坐在石凳上,额头隐隐出汗的楚服:“真是劳你费心了。施了刚才一场法应该很泪吧?”
“奴才习惯了。”楚服缓过来后,注视着阿娇,“娘娘似乎,另有企图吧?”
阿娇脸上的笑容僵硬下来,虽然这个楚服是在平行世界,但她也是与这件事不可分开的联系,何况她也与原本的挚友无异,这样骗她也有些过分了:“楚服,有些事情我也不该瞒着你……”
“娘娘不必说。”楚服垂下眼帘,淡淡地笑道,“虽然凭我现在的修行还不能算到真相,但是我能感觉到,娘娘是为了我好。”
接着,她闭上双眼,一片漆黑中竟然是闪现出她,不,是画心,身着宫女装束,跟卫青有说有笑地煮着白地栗。
可是,那到底是谁?是她?还是画心?画心的魂魄出自于她身上,也就是说,这些行为都是按照她的意愿来的……
心隐隐地抽搐了一下,怎么回事,这样的场景好熟悉,画心跟自己,竟然是出乎意料地息息相关。
阿娇见楚服冥想,也不便打扰,狠了狠心,就此离开。
“楚服,你要相信我都是为了你好。”阿娇心中念叨着,楚服是夜缳夕,终究还是要回到仙界的,既然如此,便留下画心成为楚服吧。
在她心里,其实既然为一魂,便都是她的挚友楚服。
“你们还在吗?”回到寝宫后,阿娇打量着铜镜,看向镜中的夜缳夕,招了招手,“画心已经和卫青见面了,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今日夜半子时,在御花园西北角中令月光照向镜面,就能回来了。”夜缳夕道,“月乃至阴之物,夜半子时,其能力最强大。”
“也就是说我还要等?”阿娇哭笑不得,“这汉代的生活我算是过够了,是不是我一回来,这肉身依然是平行世界中的陈阿娇?”
“自然。”夜缳夕颔首,“只需要改变这一件事,以后画心和卫青的发展都会不同了。所以你很快就能回来了。”
“好吧,我就等到晚上,权当汉朝两日游了。”阿娇打趣儿道,正好活跃一下自己的心情。
不巧的是此刻门外内监拖长着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我靠,那个神经病来了,我先不说了!”阿娇赶紧将镜面扣在案上,假装若无其事地逗弄着一旁鸟笼中的小宠物,看着刘彻走进来,赶紧屈膝行礼:“皇上万福。”
刘彻不语,就这样跟阿娇对视着,阿娇扯扯嘴角,实在撑不下去了:“皇上,你让我起来行吗?”
“朕又没说不让你起来。”刘彻就像小孩斗嘴一样,理直气壮。
“……”阿娇站起身,继续面带微笑,“皇上今天来又是为了何事?两天找臣妾三次您真是闲得慌。”
“没有事就不能来吗?”刘彻瞪了她一眼,随后走到紫檀木雕纹鱼桌前坐下,威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道:“今天你的母亲抓了卫姬的胞弟?”
“误会,这不亲自放回去了吗?”阿娇讨好地递上一杯茶,该问的问完了,走吧你!
“朕还在奇怪,昨天你那么疏远朕,是不是对朕不上心了。”刘彻完全不理阿娇,自顾自地陷入一片遐想中,“敢情还是在乎朕的,要不然也不会命人去拿卫青。”
“这不关我事。”阿娇把茶放下,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实在是被这种自恋心态雷到了。
“你放心,你的心思朕都知道。”刘彻意味深长地说,“昨天你跟朕说了什么演戏之类的,朕昨晚琢磨了一会儿,看来你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我知道什么了我?”阿娇扶额,“我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阿娇想起来了,恢复记忆的时候不是看见了吗?刘彻说要让自己暂时去长门宫避一避风头,冷落了自己都是假装的,目的是伺机一举将王太后的野心给平复下来。
这样一来,如果此时的她知道了,那么面对一切都会淡然,她也不会再长门宫郁郁而终,说不定等风头过了刘彻还是会把她接回来,继续坐在皇后位子上。
那,那这样一来,后人就不会看到一个泼辣跋扈的废后,而是一个为了丈夫江山大业甘愿委曲求全暂退后位的皇后。
她也就不用背负那么多骂名,谁说她会比卫子夫差?
“你不可以随意改变历史事件的发展。”
“蝴蝶效应你知道吗?”
“千万千万不能……”
脑海中忽然回响起夜缳夕的叮嘱,阿娇瞬间回过神来,她回来这里会有什么最大的好处?就是给自己洗脱罪名啊!
我自私吗?我自私吗?
阿娇反反复复地在内心问着自己,这样算什么?她又不是白莲花,有好处不拿干什么?
可是,若是时空真的因此混乱了,她担待得起吗?
那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千古罪人了!
“皇后,你怎么了?”刘彻见阿娇走神不说话,赶紧摇了摇她的肩膀。
“啊!”阿娇回过神来,看着刘彻,怒道,“你烦不烦啊,好好说话不行啊?”
“朕有好好说话,你又不听。”刘彻感到很委屈,“那件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什么事啊本宫不知道!”阿娇没好气地甩开刘彻,眸中几乎溢出怒火,“是,绑架卫青就是本宫和母亲做的,为的就是要让卫子夫那贱人受惊滑胎,怎么样?你满意了?”
刘彻震惊地看着阿娇,怎么感觉她是风一会儿雨一会儿的:“这么说,你对那件事不知道?”
“我管你什么事,总之我先前就是欲擒故纵,想挽回你,结果你现在还是为着那贱人的事来找我,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阿娇的眸中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雾水,“你就这么喜欢哪个歌妓吗?”
“……”刘彻没想到阿娇先前的内心戏那么丰富,顿时心里不是滋味,她还是没有理解自己的一片苦心,可现在在这宫内也只能按着原本设计好的套路走,“皇后,从卫姬入宫她就一直委曲求全,是你在针对她。”
“我针对她?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矫揉做作的样子,一看我就想吐。”阿娇眼中满是愤恨,脸上却依然是不屑地冷笑,声音带着颤抖。
她现在几乎已经要歇斯底里了。
刘彻内心不容他挣扎,仅仅只是淡漠地丢下一句“皇后,你好自为之”便离开了椒房殿。
阿娇坐到一旁的硬木嵌螺钿三屏椅上,有气无力地揉着太阳穴,箬儿赶紧上前问道:“娘娘,您要是气出病来了怎么办,奴婢去叫太医。”
“不用。”阿娇脸色苍白地笑了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
她气,她哭,并不完全是因为刘彻,毕竟她这些先前都知道,何况是经历过的事,再经历一次又无妨,她是在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愤怒。
她怎么会在是否改变历史的事情上感到犹豫?她心中竟然起了这种为了声誉贪婪的念头。
夜缳夕是信任她才给她的机会,她反过来竟然要利用这次机会打乱时空规律。
“你要脸吗?要脸吗?”阿娇拿着铜镜,戳着自己的脸问。
可惜现在夜缳夕还没有回应,看来还是得到子时,自己再穿回去。
夜晚。
“娘娘身子不好,还是早点歇息吧。”箬儿将灯熄了,自己也退了出去。
阿娇看着寝宫内依旧是一片黑暗,不免有些害怕,不敢再多逗留,披上斗篷就从窗外翻了出去。
“啊呀!”阿娇压低嗓门惊呼一声,原本自己演戏的时候动作戏训练根本免不了,这又不是难事,可怜上辈子的身子弱,这点都经不起打击。
怕被人发现,阿娇赶紧怀揣铜镜,快步走向御花园的西北角。
这西北角的确是个好地方,旁边有假山挡着,应该不会有人来。阿娇拿出铜镜,对着月光,可效果愣是没有,大概是还未到子时。
“你确定她刚才是到这儿来了吗?”
听到女子说话声,阿娇一个激灵,差点将铜镜摔到地上。
“我就不明白了,她先前又没有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你为什么要刻意让皇帝疏远她?”那声音继续道。
“我这么做不过是应了长公主的要求。”明显是另一个声音另一个语气,难道还有别人?阿娇捂着铜镜,身体贴着假山不敢动。
“长公主只是要你生下皇嗣,何况,当初选中的分明是妙莲,你却毛遂自荐。”
“够了,”那女子的声音十分愤怒,阿娇听着这些话,难道是卫子夫?“凭什么我拼尽一切才能拥有的她陈阿娇轻易就能得到?就因为她有个好出身,投了个好胎,就可以过着生来就受万千宠爱的生活,她的母亲是公主与那董偃相好无罪,我的母亲就是私通他人的贱妇,她的兄弟四岁被封为王候,青儿却小小年纪就要做马奴!我做的一切是为了家族,也是为了我们。我倒要看看,她能玩什么鬼花样!”
“你这样再去皇帝面前装柔情就很好了吗?我跟你不一样!”
我们?另一个人也是卫家的?阿娇探出头看果然是卫子夫提着宫灯四处找寻,但是,只有她一个人啊!
难不成她在幽会?
难怪,难怪会如此对她不利,原来不是自己曾经苛待过她什么,而是卫子夫原本就对自己不满啊!
阿娇继续注视着卫子夫,下一秒,她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
“嘻嘻,你忘了吗?我们是一体的,荣辱与共。”
天哪,刚才那两个声音,阿娇捂住嘴,仔细一想的确是只有语气不一样,另一个声音分明是装出来的。
都是卫子夫?可她一个人为什么要扮两种声音?
细思极恐。
阿娇竟然在极度恐惧之下踩到了脚边的枯树枝发出声响,卫子夫警觉地喊道:“谁?”
靠,她不会这么背吧?
阿娇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满月渐渐拨开了云雾,微弱的月光直射在镜面上,带来一片光芒,不由得勾起嘴角。
时辰,正好到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