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总是朝着正门的方向观望着,坐的双腿都麻了,就起身踱步,时间一分分流失,已然到了午后,她的心情越来越紧张不安。
到底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还是陈师傅的身子不好,昨日看他便是一幅病容,似乎生了风寒,若不是她走到哪里都有人监视,隔墙有耳,她也不会开这口让师傅独自赶来王府。琥珀这般揣摩顾虑着,眉头皱的很深,猝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她几乎眼底一闪光亮,急着走向前几步。
不过,回来的却是南烈羲。
她眼底一闪即逝的低落和失望,嘴角的欣喜笑容也变得僵硬,这一切即便变化细微,却还是被南烈羲捕捉到了,看到他回府,她的表情却是这样。他冷冷扫了她一眼,一个字也没说,带着齐柬,径自走向大厅之内,麻木地越过她的身子,视若无物。
天,渐渐黄昏,又渐渐黑了。
琥珀几乎是死了心,扶着毫无温度的门边,缓缓的,轻轻地,俯下身子。玉儿怎么劝她,她都用身子不适的借口,推掉了晚膳,如今的她,怎么会有心情吃饭?
陈师傅最终还是决定袖手旁观,琥珀苦苦一笑,指甲深深陷入木门,留下淡淡痕迹。
也对,他们非亲非故,他何必冒着牺牲自己的危险,来蹚浑水呢?
生怕跟她再有任何牵扯,所以他们的约定,他也没有遵守吧。
今夜南烈羲一直没有回房间,似乎国事缠身,玉儿送来厨房熬煮的夜宵,非要琥珀亲自送过去。
她拒绝不得,也就硬着头皮去了书房,南烈羲听着熟悉的脚步声,头也没抬。齐柬看到琥珀进来,识趣的退出去,将单独相处的空间,留给这一对新婚夫妇。
她端来了一盅干杯粥,放在桌上,柔声说道。“王爷,夜深了,你没用晚膳,不如先喝点粥,停下手边的工作休息一下。”
南烈羲闻言,却是没任何回应,黑眸一闪,却还是翻阅着手下的文书,今日刑部出了个案子,他总觉得蹊跷,所以留到最后细细剖析。
“王爷,再不喝,粥就要凉了。”琥珀低低叹了口气,将粥碗送到南烈羲的书桌旁,捧在手心,噙着淡淡的笑容,说的诚恳。
南烈羲,依旧置若罔闻,他的态度,更让琥珀受挫。他总是傲慢,一如往昔,想要的时候,就狠狠的要,不想要的时候,就可以当成是空气。
她却没有任何力气,跟他争吵。她整个人就像是瘪掉的娃娃,浑身提不起半点劲,南烈羲的无视,她也不过在心里自嘲。
等了些许时间,手边的粥都凉了,他还是若有所思,偶然从另一旁,取出红本文书,俊眉却总是蹙着,看起来心情不悦。
琥珀侯在一旁,好不容易见他合上一本文书,她便将冷掉的粥,放在一旁暖炉上温热,隔着帕子将这盅粥端去桌上放到温烫的温度,才走去南烈羲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我把粥热了一次,王爷趁热喝吧。”
仿佛理顺的思绪被她的到来彻底打乱,南烈羲有些不耐烦躁,斜着眼看了她一眼,重重摔下手中的文书,冷哼一声。“谁让你做这些事了?我吗?”
琥珀微微咬了咬唇,没有抬眼,那顺从安静模样,却叫人不忍心,也叫人更加痛恨。
南烈羲的怒气,几乎是没有任何原因,全部宣泄在琥珀的身上,他拧着眉头,语气中是嘲弄。“心不甘情不愿,还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贤良淑德的贤内助?”
她可以忍耐,到如今这个地步,难听的话,也不是头两回了。琥珀捧着那温热的粥,还是放在他的手边,既然她说话惹人厌恶,她便不说。
她今夜的乖巧,却撞到了她的枪口上,他看也不看那一碗香飘四溢的干杯粥,手掌一挥:“拿开。”
见那盅就要倒下,生怕粥米泼洒脏污了他书桌上好几本文书,琥珀蓦地伸出手去,大半碗热粥,就这样全部翻在她的手背上。
烫……好烫……那刚从暖炉上离开温度炙热的粥,烫着她的手背,也烫着她的心。
她的心底,突然一瞬间涌出太多太多的苦涩悲凉,她木然地伫立在原地,眼泪在眼睛里打滚,却还是僵持不下。
炙热的温度,在她手背上烫出了三四个大血泡,热烫带来的疼痛,始终无法散去。
南烈羲的眼神,猝然变深,他眼看着她不哭不闹,取出帕子擦拭桌上的粥米和汤汤水水,仿佛为了证明什么苦她都能够吃得下,她擦拭干净之后,甚至将那本湿了的文书,也放到暖炉旁烘烤。
他的话,却突然梗在喉咙,说不出来。
忍着疼痛,她离开暖炉旁,将文书重新摊平,放在南烈羲的面前。她的眸光,只是幽幽扫过那文书一眼,留意那文字是否也被弄污,却蓦地不敢置信,猝然调转身子,几乎是扑上那文书一般的急不可耐。
这个案子里,牵涉到一个人,名字是——陈景。
陈师傅。
“他怎么样了?他到底怎么样了?王爷,你说啊,请你告诉我!这里面的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琥珀猝然拉紧他的衣袖,双眼通红,痛苦地询问,那眼底的凄凉绝望,怎么也挡不住。
他瞥了她一眼,奇怪的是,她的满心心酸,居然连他都隐约察觉的出。
那是一种,被逼到悬崖峭壁,贴着冰冷石壁,走在那稍不用心就要摔下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的——绝望和后怕。
南烈羲说话的语气,依旧疏离,若不是她眼底的炽热痛苦太过灼人,他也不可能跟她袒露朝政。
“是个落魄文人,今日有人拆穿,他于十年前写下反对朝廷的诗词,已经送往刑部大牢——”
文字狱。
琥珀心头一冷,蓦地双腿一软,身影有些摇晃,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会怎么样……”她眼神摇摆不定,依旧没有松开手,她手心的温度太高,已然穿过他的袍袖,沁入南烈羲的皮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