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儿!”这两个字,喊得声嘶力竭,几乎要花掉她瘦弱身子内所有的力气一样,目的,却似乎只要他回头看她一眼。
“你要现在走,还是留在这里,随你。”南烈羲只是微微转过脸庞,没有转身,脚步停顿了一刻,丢下这句话,将他的不在乎和忽略,表达的淋漓尽致。
也,更显得残忍,不近人情。
妇人蓦地僵住了,泪珠一串串滑落,滴在灰白色的衣裳上,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最终颤抖着干涩的唇,眼睁睁看着南烈羲走入门内。
朱漆大门瞬间被关上,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站在门外。
她依靠着石狮子,背脊冰冷,默默,缓缓地滑下身子,瘫软在地,满目哀痛,仿佛最后属于她的什么,她也抓不住,早已失去。
天亮了,琥珀幽幽转醒,桌上的蜡烛不知在何时,已经熄灭,只剩下烛台上的烛泪,隐约鲜红欲滴。
圆桌上的几盘点心,象征早生贵子,也是丝毫未动,几个菜肴已经冷却,凝着淡淡的冷意。
睡了一夜,总算舒坦一些,琥珀懒懒地支起身子,却突然听到谁推门而入。她身子一惊,蓦地望向那门旁。
南烈羲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不曾说话,径自取出朝服换上,琥珀也咬着唇,暗暗移开视线。
他利落地系着黑色腰带,一身墨蓝色朝服,衬托出他如今的气势雄厚。他仿佛突然想到什么,猝然回过头来,眯起邪魅眼眸,观望着床榻上的少女。
明艳的丝被滑落在她的腰际,她身上的红色嫁衣微微敞开着,露出其中的白色里衣,粉色兜儿隐约可见,长发如丝,披散在脑后,脸上的胭脂水粉未曾卸下,更让她看起来有些慵懒媚人,像是一只妩媚的妖精一般。
即便穿着层层叠叠厚重繁琐的衣裳,未曾袒露些许白嫩如雪的肌肤,也不曾对人搔首弄姿,她只是低垂着眼眸,甚至称不上媚眼如波,不过是斜着娇小身子睡眼惺忪坐在那儿,她却单独生出一种独特的风姿。
“王爷要去早朝了?”她的声音很浅很淡,更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她的情绪很平静,不曾针锋相对。
他淡淡睇着她,闷哼一声,算是敷衍的回应。
琥珀微微嚅动着娇艳的唇儿,却是不敢看他,也不再说话。她很想知道,到底皇帝的心里,在做什么算计。他当真容得下她活着么?容得下,她一个遗孤,跟着心机深沉的韩王身边么?那无疑是,养着一颗不知何时会爆发的地雷啊。
“朝中传来声音,据说昨夜,邹国跟我方,正式交战。”南烈羲对着铜镜,整了整胸口的褶皱,天还未亮就有八百里加急赶送书信到皇宫,他也是提前赶去,商量这件事。
南烈羲的这一句话,石破天惊,宛若晴天霹雳。
什么?昨夜第一回交战了?
结果如何?谁赢谁输?
琥珀蓦地想起,那后半夜,她猝然痛得醒来,出了一身冷汗的情节,那种感觉闷在胸口,许久都散不开,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南烈羲冷眼看着她顿时血色全无的仓惶模样,目光如炬,岂会不知道她到底瞬间想到了谁,只是他闷着俊颜,也没有点破。
她愣在原地,稍稍清醒,已然看到南烈羲拂袖而去,唯独她的心跳,还跳的好快好快……
“我会回来的,不会死在西关。希望届时你再看到我,会对我笑。”
他那日握住她的手,握的好紧好紧,在她手心塞了一颗糖豆,为了证明她说过的话,也曾经在他心内留下过痕迹么?还是袒露他的心情,他想要看到她过糖豆一般甜蜜快乐的生活?
她呆呆坐在床头许久时间,喜怒不变,双手紧紧攥着那丝被,手心出了汗水,几乎要将丝被染上几分湿意。
两国交战,大赢王朝险胜邹国,暂时保住了西关。
当朝皇帝的亲胞弟睿王爷带兵打仗,士气大增,一举歼敌三千人。
三天之后,琥珀听到的,便是这个喜讯。毕竟南烈羲从朝内回来,是一个字也没对自己说,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她几乎跟他碰不到面,也就少了许多交谈。
总算拉着个管事,她不留痕迹地随口问了句,却是得到了这个答案。她不敢置信地问了三次,才确定轩辕睿是得胜的一方,打发了管事的,独独留下自己一个人。
她默默回过头,坐在庭院的长廊石凳上,半响才轻轻叹气。
打了胜仗,就很快要凯旋而归了吧。
她牵强地扯出一道笑痕,这么想着,仿佛心头巨石也终于落地,若是轩辕睿当真跟她的血海深仇有关,她也不可能是非不分,不过还未揭开真相之前,她没有恨他到要他死在异乡这么决裂无情。
南烈羲在庭院门口止步,他才从朝中回来,看到的便是她,她同庭院中央所有的景致一同汇入他的视线,偏偏她又最显眼,想要忽略都不得。
她轻松地闭上眼眸,依靠在柱子上,今日的天气实在是好,温暖明媚,偶尔有一阵清风拂过,这样的午后,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想法。
年幼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逃学,不念书,贪玩嬉耍,浪费了多么宝贵的时间,而现在的她,像是一个陀螺一般一直旋转,旋转,身心都疲惫极了却又不敢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就要长久倒下了。
这般闭着眼眸,感受温煦春风,才更相信冬天的冰冷已经结束。她原本极爱冬季,小孩子般的天性总是爱雪,但这一回,她真的是觉得后怕了。
四个月。
她不知道京城的冬季,能够这么冰冷,让人寒心,漫长的仿佛永远不会结束,遥遥无期的恐怖。
虽然沐浴着暖暖阳光,但她却清楚,春意可以温暖她微凉的手脚,却无法暖化她的冰封的心,也无法柔化她酸涩的眼眸。
圆滑的柱子抵着柔嫩的脖颈,白银所制的锁圈却搁的微微的疼,琥珀只是小憩了些许时间,就不自觉地换了个姿势,却也索性放了心,将双腿翘起,交叠在狭长的石凳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