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对方将一个深棕色的药瓶打开,插了根棉签进去,让棉签尽可能完全地吸收药液。
桑睦马上闭紧了眼睛,但紧闭的双眼仍在颤抖。
"放轻松,我不吃人。"
一句话,小孩子的身子更大幅度地颤抖起来。
沾着药液的棉签变成了深棕色,轻轻触碰着小孩儿的稚嫩皮肤。药液浸入皮肉的刺痛感,令桑睦的身子一抽一抽的。他很怕死,对方也很恐怖,但他还是从这个动不动就拿刀子威胁他的陌生人那里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爸爸从没有给过他这样温暖的感觉。
药水涂抹完毕,一张可爱的超人创可贴便贴在了伤口处,显得可爱又滑稽。
"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那人问着,嘴角带上了丝丝笑意。
桑睦隐约觉得,这个陌生人的脸上本该就有如此笑意。
"我会、会乖乖听话的。"桑睦记得那人说的这句话,因为对方说过会送他回家。
"你也要送我回家..."他不安地强调着。
对方对他的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叫我什么?"
"爸爸!"
这一声倒是清脆响亮了。
原以为对方会对他放松一些警惕,可刚刚那削铁如泥的刀子再度亮在了他的面前。
"小子,你才四岁多,别跟我耍计谋。"
这是警告。
桑睦的身子一怔,缓缓点了一下头。
可对方的耳朵微微一动,仿佛听到了些许声响。见对方再度拿起了那个从他嘴里拿出的布团,塞回到他的嘴里,锐利的眼神给了他一个暗示。
他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那人却直接将木板盖上了,这会儿,他连一丝光都见不着了。
耳边传来了敲门声,屋外有人喊话。
"有人在吗?"
是一道粗犷的声音。
"有人在吗?"又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门被打开了来。
...
虎哥开路,李懂押尾,桑和作为三人中唯一的一个女性,站在中间。以免什么意外发生时,两个大男人会护不住这个女生。
当这个小村里的几户人家纷纷熄了灯火后,他们来到了最后一家。虎哥在门口站定,等待着李懂的吩咐。
只听屋子里传来了一串敲打键盘的声音,手速极其之快,那键盘的声音也极其刺耳。
"会不会就是这户?"桑和说会的声音微微发颤,马上要与阿三正面对峙,她有些紧张。
李懂却听了那声音许久,问了一句:"如果对方不放你弟弟呢!"
"什么意思?"桑和的音调抬高了些许,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对后,双手慌忙捂住了嘴。
屋子里的键盘声停了,似乎那人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
虎哥悄声往门口贴近了些许,可这外表破烂的小屋在刚刚那键盘声停了后,再未传出其它的声响。
这样待了好一会儿,屋外是人没有偷听到任何声音。
李懂扯了扯虎哥的衣服,虎哥立马冲里面喊了起来:"有人在吗?"
桑和也喊了起来:"有人在吗?"
他们认为,桑和是桑睦的姐姐,但凡一个被抓了的孩子,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听到熟人的声音,一定会发出强烈的反应。
奈何,屋子里仍然没有传出其他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里面的人连句话都没有回她。
桑和急了,正想着撞开门时,门自里朝外打开来。
站在门口的,是个身高175cm左右的瘦弱男生,他皮肤白得透明,一双呆滞的单眼皮大眼被遮挡在落满灰尘的金属框架眼镜后边,仿佛一个月未洗也未曾修理过的油腻头发紧贴在头顶上,还沾着静电带来的些许绒毛,更令人受不了的,是他身上那布满油渍和散发着酸臭味的分辨不清颜色的棉衣。
这么个邋遢的人,也是够了。
"你们找谁?"男生口齿清晰地问着,隐藏在眼镜后的双眼闪了闪。
桑和捂着鼻子,说;"找人。"
"找什么人?"如机械一般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刻板无比。
"你有见到这附近有人带了个小孩儿来吗?"虎哥问着,下意识地在脸上堆起一个亲善的笑容。
见那男生思考着:"小孩啊...多大的。"
"四岁!同行的还有个女孩子!"桑和喊了起来。
"四岁的啊...隔壁的刘大奶家孙子是四岁的吧,前面的王姐姐家的闺女也四岁了,还有..."
男生突然顿住了,目光落在了突然靠近的李懂身上。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李懂盯着对方那副脏得看不见眼睛的眼镜,微笑着。
见那男生愣了一下,嘴角一弯,将门大开了。
三人进了屋子,纷纷将鼻子捂了起来,这屋里就一个房间,卧室、厨房,甚至是厕所三合一。在角落里的某个黑乎乎的塑胶桶周围的墙壁上,一层黄色污垢,着实恶心。
"刚刚来时,听见你在打键盘,请问,你是玩游戏还是..."
"写小说的。"男生的手扶了扶眼镜,"白天的时候太吵,晚上安静,灵感爆发。我写了不少小说呢!也算得上是个小作家,你应该有听过我的笔名!"
那三人的嘴角皆尴尬地扯了扯。
"那是..."唯有李懂装着好性子继续问了下去。
这个自诩作家的邋遢男生乐呵呵地跑去电脑前的一堆黄色杂志里翻找着什么,最后拿出了一本书页卷角卷得不成样子的书双手递到了李懂的身前。
只见那封面上油光可鉴,油光之下乃是一个衣着暴露的美女,姿势格外撩人,再看那书名,更是取得风、骚。作者是——鹿鼎三?
这三位全没听过这么个作者。
虎哥的眉毛跳的厉害,从邋遢小作家的手里抢过了那本书,还冲对方大声道:"孩子,你年纪不大吧,我看还未成年吧!怎么就写这种书!你爸爸妈妈呢!"
邋遢小作家见着虎哥这样子,也气不打一处来,从虎哥的手里抢过了自己的书,宝贝着擦了擦封面:"哎,我说你啊大叔,人各有志,你管我写什么书,我写书能赚钱,至少一日三餐还有点小肉,至少我租得起房子交的得起网费,没吃你家一粒米没喝你家一口水,你管我写什么书!我爸爸妈妈呢,我爸爸妈妈早入土为安了,你要不要跟着一块去啊!"
只听小作家的语速愈来愈快,声音愈来愈高,最后竟将虎哥李懂一齐往外推着。
"走走走!歧视我职业的人,我家才不欢迎你们呢!"一下子,便将那俩汉子给推出了家门口,一回身,竟看见了还在房子里站着的桑和。
桑和见着对方的脸上挂起了不怀好意的淫、笑,急忙赔笑跑了出去。
而就在他们全跑出门的那一刻,一道开关按钮声音响起,屋子里的灯也熄掉了。而后传来的,是一阵"咔擦咔擦"的键盘声。
虎哥回了头,看见这屋子的主人这般举动,啐了口口水,骂道:"狗日了,遇到这么个臭小子,坏了老子的好心情!"骂完后又迈着步子往停车的地方走了去。
桑和与李懂跟在他身后。
原以为在这里可以找到桑睦,最终还是徒劳一场。
离那屋子有了一段距离后,李懂的手搭在了桑和的腰上,他说:"如果是阿三抓的桑睦,桑睦暂时不会有危险。"
"只要小睦对他来说有一丁点用,那么小睦就是危险的!"桑和不赞同李懂的说法,声音再度失去控制。
李懂的手在她的头上揉了揉:"你太急躁了。"
"桑睦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对危险没有辨识能力也没有反抗能力...如果说是徐玉莲抓了,她,我倒是觉得..."
她的声音在这一瞬带上了哭腔,抽噎不已。
李懂驻足,将她拥进了怀里。
"现在越来越小女人了。"唇吻吻她的发,手摸摸她的头,对方犹如一只小猫咪依偎在他的怀里。
至于昨晚那失控的一切,在记忆中仿佛也烟消云散。
李懂对这样的状态很满意。
桑和破涕为笑,手捏成拳头,往他的胸膛狠狠地捶了几下,学着Olga的语气说了声:"混(hùn)蛋!"
"再学我妹妹,我就亲你了!"李懂的嘴唇往怀中人的脸上贴近了几许。
只觉怀中人身子一怔,而后手往他身上一推,轻而易举地将他没用力的双手推开了。
这个威胁的确用错了,桑和从他的怀里钻了出去,让他的希望落了空。
看着桑和追上了虎哥的脚步,李懂的笑意深了深,渐渐的又冷了下去。终,原本带着浅浅弧度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三人刚刚走出来的那间屋子。
敲打键盘的声音弱了下去,那块土地归于寂静。乌黑瓦顶,破碎泥砖,还有随风飘摇的塑料窗纸,一切恍若一个巨大的谎言。
它早已消失了生气...
"叮咚!叮咚!"
一连两响信息提示的声音打碎的这片刻的安静。
李懂低下头,看了眼被摁亮的手机屏幕,那个小巧的"邮箱图标②"在提醒着他,他接收到了两封邮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