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姨娘听钟离佩说完，略低头思想了片刻，抬头看着钟离佩拍手叫好，笑道，“这样倒是有趣，又不坏了规矩，也有了别致的心意，大家的风范，只怕老太太喜欢的了不得”
钟离佩已经盘腿坐在了炕上，听沈姨娘满意自己的主意，遂笑道，“姨娘觉得可行就试试，只是别说我提的就是”
沈姨娘看着依旧挂在钟离佩耳朵上的天然紫水晶水滴坠云形耳坠，正准备劝说钟离佩明天不要戴，又听钟离佩说不要说是她提的，先不解问道，“这又是何故？”
钟离佩轻轻摇了摇头，沈姨娘思量一番，笑道，“我明白了”又看了眼钟离佩的耳坠，收了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告辞道，“那我就不多坐了，趁着趟儿去珍姑娘那儿一趟，还赶着回二太太话呢”
钟离佩忙伸出手拦着沈姨娘笑道，“沈姨娘稍候”又对红玉说道，“你去看看你瑞珠姐姐”
红玉答应着去了。
沈姨娘笑道，“我过去叫上红桃一起走也就罢了，何必叫红玉又跑一趟？”
钟离佩见沈姨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她们必定有许多体己话，或是骂我们这些姑娘的也说不定，叫主子们看到反而以后没脸”钟离佩在晨昏定省的时候几次见红桃，便看出来红桃在钟离珍那边并不怎么受待见，现在做的好一些，对未来总是没坏处的。
沈姨娘见钟离佩想别人所不曾想，虽好，但是到底失了几分姑娘的面子，便笑了笑道，“佩姑娘比我细心多了，可是对待丫鬟们，也别太纵容了一些”
说话间瑞珠伴着红桃进来了，红桃先走上前两步同钟离佩福了福礼，“佩姑娘见谅，我失礼了”
钟离佩见红桃有哭过的痕迹，眉头微微蹙了蹙，面上笑道，“没有失礼不失礼一说，你的心我明白就好”
红桃抬起略红的眼抬眼看了看钟离佩，又低头啜泣了两声，眼看着又要落泪，便忙要告辞，福了半礼人已经转身走了，沈姨娘忙跟着红桃走了，一面嘴里还说道，“这小丫头倒比我的款还大了”
说着一行人已经离开了钟离佩的院子。
钟离佩便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炕上喝茶。
瑞珠这几日下来已经同钟离佩肺腑相见了，平日里虽不似一般丫鬟那般小心翼翼，却也没有了之前那般不以为然，现在见钟离佩不言语，便自顾自的坐在炕旁的小杌子上发呆。
钟离佩端着残茶抿了两口，也不瞅瑞珠一眼，只缓缓的说道，“你把你织好的围巾拿来我看看”
瑞珠忙从小杌子上站起来，从炕头橱柜里拿出刚刚完成的围巾来。
钟离佩打开围巾又细细的看了看，两米长，花色漂亮，颜色适宜
瑞珠两手托着围巾的底部，一面打探钟离佩的神色，一面悄悄的问道，“姑娘想着什么时候送过去呢？”
钟离佩并没有回答，只是从瑞珠手里拿过整条围巾来，细细的把它折叠好，又用手压了压，端详了端详，才又说道，“放回去吧”
瑞珠心里直打鼓，终于觉察到钟离佩的心情不似平时那般愉悦，又想起来上次宋妈妈的小丫鬟送衣裳来时钟离佩表现出来的气势来，心里多少有些不稳。
等到瑞珠放回围巾依旧站在炕前的时候，她只垂着手，低着头，再也不坐在小杌子上了，不时的悄悄抬起眼睑偷看钟离佩的反应。
钟离佩依旧捧着茶杯，茶杯里虽还有一些茶，只是早就凉了。
瑞珠想了想，踏上前一步，抬起手往钟离佩那儿送，一面说道，“姑娘茶凉了，我帮你换一杯吧”
钟离佩慢慢转过头来，看着瑞珠就把茶杯递过去，只是在快要送到瑞珠手上时，却把茶杯一翻，故意泼在了地上。
就听见茶杯碎了的声音。
瑞珠忙跪在地上告罪，虽然没有跪在茶杯的碎片上，只是茶杯里残留的茶顺着地面扩散，印湿了瑞珠的裙子。
外面几个小丫鬟就要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当先的是送沈姨娘红桃出去还未进来的红玉，钟离佩呵斥了一句，红玉忙拦着外面的几个小丫鬟退出去了。
钟离佩这才降低了几分音调，开口说道，“从姑苏来到这金陵，也有段时日了”
瑞珠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只是低着头听着，表现出恭谨的样子来。
钟离佩原先就不指望瑞珠说什么，她只是在组织自己的语言，今天这一招有些险，如果她猜测的对，身边这些人可能都是颛孙氏派来监视自己的，那么就应该根据不同的人酌情对待，但是倘若自己猜错了，外面的丫鬟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个自己一贯来特别信任的瑞珠以后也不知道怎么相处了。
于是钟离佩细细的在脑子里组织了语言，这才又开口道，“我到金陵来，也只有珍儿一个亲人，家里的丫鬟婆子一个都没跟过来，就是珍儿，你也能看出来她待我的态度”
瑞珠原来还挺着腰跪着，听钟离佩说自己的私事，只好将腰下了点，几乎伏在了地上，脑袋距离碎了的茶杯也不远了。
钟离佩又接着说道，“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地位，既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又不讨老太太的喜欢，在这样的大府里，算的上是没有人帮持我，没有人指点我，全凭自己的左右小心不犯错了罢了，你们这些丫鬟们跟着我都受了苦”
瑞珠听了这个，忙略抬了抬头，说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我们也不要姑娘的什么，只求姑娘惜福自己的身体就好”
钟离佩点点头，见瑞珠确实能懂自己的意思，也不是什么点不透的人，便接着把话题往上引，又说道，“古来就有这样一句话，家和万事兴，我也不知道这句话用在这儿适宜不适宜，但我的意思也简单，咱们这么一屋子人，也是一个小家了，如果大家心思都在一处，不怕在这府里没有立足之地，也不会让外人怎么欺辱了，只怕心散了，各人只顾各人，再有能力背景的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犯个错，这府里，丫鬟婆子好相与的不多，一般人出个错，她们背后里说两句也就得了，只是我这样的人，倘若不犯错，她们也能找出错儿来，真犯了错，只怕翻身也难了”
瑞珠在钟离佩说前几句的时候就明白了钟离佩的意思，心里不禁的打起一阵鼓来，回忆起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或是钟离佩看出点儿什么来了，瑞珠抬头偷看钟离佩的神色，小声说道，“老太太拨了我们给姑娘使唤，自然心就向着姑娘了，难道还有向着外人的礼？”
钟离佩眉头蹙了蹙，明明是二太太拨过来使的，为什么此时说是老太太？钟离佩便直视着瑞珠的眼睛不说话。
瑞珠瞧到钟离佩眉头蹙了蹙，心知说错了话，将“老太太拨了我们给姑娘使唤，自然心就向着姑娘了，难道还有向着外人的礼”在心里复述了十来遍，就是想不出来哪儿有问题，不自觉的额头沁出冷汗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