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秦郡王身后的人,如众星拱月般将他拥簇住了,明玉只能听到众人的聒噪声,“殿下,您这两天可有空,犬子仰慕殿下的画技已久,不知犬子能否有幸得到殿下的指点一二?”
“殿下,在下庄子上的腊梅都开了,殿下可有空赏脸去小人庄子上看看?”
被拥簇在中间的秦郡王似有些不耐,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看到了明玉,他脚步才慢了下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明玉怔了一下,心头一惊,回过神后慌忙瞥开眼去,低下了头,退后了几步躲到了路旁,朝秦郡王的方向行了个标准规矩的福礼,再也没抬起头看秦郡王一眼。
秦郡王脸上波澜不惊,照旧是冷淡之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沉默的踏步往远处走去。
直到秦郡王走远了,明玉才敢抬起头来。
素心把明玉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对明玉接着说道:“皇后娘娘凤体安好,只是劳累了一上午,有些乏了。这些东西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你带回去吧。皇后娘娘一直很喜欢你,盼着你过的好。”
一个“好”字,她加重了语气。
明玉探究不到素心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她隐约感觉到了点什么。在素心的指点下,明玉朝向皇后宫殿的方向,磕了个头,算是谢恩。
素心走后,小太监送明玉回家,明玉刚准备上马车,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住了自己,“哎,那不是明玉吗?”
明玉回头,就看到精心打扮过的罗绫仙冲自己笑的一脸假惺惺。
罗绫仙猜也猜的到,明玉来是为了见皇后娘娘,然而瞧这架势,肯定是等到下午了皇后娘娘也没召见她,光是想想,罗绫仙就开心的笑到肚子疼,这下徐明玉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所以叫明玉时,声音也格外的热情和气。
明玉瞥了她一眼,瞧出了她脸上的幸灾乐祸,心里本来就不痛快,更懒得搭理她,然而宫门口,她不愿多事,淡淡说道:“原来是罗小姐,好久不见。”
罗绫仙走了过来,到了明玉跟前,笑的亲切,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笑道:“明玉,你这是要去哪里啊?见过皇后娘娘了没有?还没有吧?我刚从谢贵妃那里出来,陪着公主和谢贵妃说了一上午的话!”话里话外炫耀的意思,她深得谢贵妃的抬爱,在谢贵妃和公主那里倍有面子,而相比之下,明玉只能在宫外冷冷清清的等候召见,结果人家皇后还不乐意见她!
“说了一上午还这么能说……”明玉笑了起来,上下看了罗绫仙一眼,同样小声总结道,“想必也没能在贵妃和公主殿下跟前说几句话吧。”
罗绫仙眼珠子瞪了起来,气恼的抬起手指着明玉,咬牙切齿,“你……”这个讨厌的徐明玉,嘴巴是越来越毒辣了。
还未等她想好该骂什么,就看到明玉笑的风轻云淡,利落的上了马车,冲她摆了摆手,“我还要回家,就此别过了,罗小姐慢走!”
明玉坐在马车上,想了想昔日罗绫秀的战斗力,不禁为罗府的人才凋零感到哀叹,真是江河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啊!
腊月二十八这天,连续阴沉了好几天的天色终于放了晴,天公作美,这天正好是安西侯爷到校场向皇上献上两千鞑虏的时候。
明玉直觉上不愿意去,想来想去,司马宏大出风头的场合,她应该回避才是,不然别人看见司马宏,就会想起他和离过,想起他和离过,肯定会顺带想起他的前老婆——也就是明玉自己。
然而耐不住傅乐梅的软磨硬泡,并且这姑娘声情并茂的控诉,之前都是凤琴姑娘陪着她玩的,结果为了明玉,她把凤琴给得罪了个彻底,如今只有明玉代替凤琴肩负起这个责任了。
这话彻底激起了明玉心里的那一咪咪感激和愧疚,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反正校场上人那么多,也不一定就会看到认识的人。
早上的时候京城禁卫军已经把守在校场门外了,因为皇上和皇后以及重要的王公大臣都会出席,校场并不允许有一般百姓出入,然而还是有不少百姓夹道守候在校场路口,期待着再次目睹安西侯押解鞑子进来的场面。
明玉跟着傅乐梅到的时候,傅乐梅从马车里递出了自己老爹的名帖,马车便顺利的进入了校场,两人下了马车便依着明玉的意思,找了个角落的地方站着,明玉本来还想带着帏帽,然而今日阳光晴好,校场里也不少来看热闹的千金小姐,然而没有一个人戴帏帽的,明玉只能遗憾的把帽子留在了马车上。
不多时,皇上和皇后还有谢贵妃便到了,众人连忙跪拜迎接了皇上,校场上竖起了巨大的阳伞,皇上和皇后相携坐在正中的位置,而谢贵妃只能一个人单独坐在一旁。
明玉跟随大众起身的时候,默默想到,即便得宠高贵如谢贵妃,只要有皇后这个正妻在,她还是没资格同皇上坐到一起,妾就是妾,改不了低人一等的事实……
过了一会儿,校场门口响起了马蹄声和锁链声,很快有禁卫军上前到皇上跟前禀报,明玉只能远远的看到皇上似是点了下头,连皇上的面容看的都有点模糊。
校场上的人们开始低声议论纷纷,然而等到司马宏带领着禁卫军押解着俘虏进来时,场面又一瞬间恢复了寂静。
司马宏依旧走在最前方,头盔下的脸颊英气勃勃,气宇轩昂,锁子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马上的身形笔挺矫健。人们皆是用敬畏和好奇的神色打量着这个头一次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人物,关于他的流言很多,有人说他是不成器的纨绔,远远比不上他那个已经玉碎了的大哥,有人说他是个少年英雄,果敢担当,还有人说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杀神,不光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对待俘虏更是坑杀、绞杀、活埋等等,残忍程度可止小儿夜啼。
到了离皇帝的坐席十米远的地方,司马宏停了下来,翻身下马,恭敬的单膝跪倒在了皇帝面前,大声说道:“臣司马宏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皇上十分满意的看着司马宏以及他身后那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数九寒天下冻的瑟瑟发抖,眼里脸上只有恐惧,看不到任何生气的鞑子。
大楚自建国以来,就饱受鞑子骚扰进犯之苦,然而没有多余的兵力和财力来和鞑靼动武。即便是上次宫变之前,鞑子就已经实际占领了陇西以西的大楚国土,而大楚军队对上鞑子,只能靠修建高大坚固的城墙,被动的抵御和防守,从来没有过主动出击,甚至是没有打过像样的胜仗。
然而眼前的少年的出现,改变了这个局面,这是第一次大楚对鞑靼用兵取得了胜利,收复了失地,让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尽管不是这个少年一个人的功劳,尽管失地尚未收复完全。
自他听说这个少年敢在父亲阵亡后,孤身一人拎着剑上城墙,率领残存的士兵继续抵御鞑子,为天水子民争取逃命的时间,他就觉得,这个少年不一般,不会是有些人告诉他的那样,是个不成器的纨绔。
也许,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侯爷,能助他完成多年来的梦想。朝中大臣多年耽于安逸,几乎无可用之将,司马庆死后,他把朝中的武将的名单挨个撸了一遍,恼怒的发现找不到可用堪当镇守西北大任的人。
如今西北军的大将吕昇已经老了,打不了多久了,这个少年侯爷,皇上迫切的希望他能尽快的成长起来,担当起重任,就像他的祖父,父亲和哥哥那样。
献俘仪式其实并不繁琐,很快就进行完了,只是象征性的拉上上百个鞑子到皇帝面前溜一圈,也不可能真的将两千个俘虏全到拉到皇帝跟前,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仪式举行完了,皇帝却意犹未尽,毕竟这事太给他长脸了,他的父亲,哥哥在位时都没能做成的事,他做到了。
看着笔挺的站在一旁的安西侯,脸上仍带着未脱的少年稚气,皇上心里一动,有心让他再露个脸,便笑道:“听说安西侯骑射功夫了得,吕昇递过来的折子里说你能百步穿杨,拿手绝活就是骑着马射箭,百发百中,不如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司马宏当然不敢说不愿意,这骑射的功夫还是他当年在西北,欺负人时就爱骑在马上拿去掉箭头的羽箭射人,无意间居然练成了骑射好手,想起当年的纨绔荒唐,似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皇上又对旁边几个禁卫军的头目挥手笑道:“你们几个也一起上,谁拿了头筹,皇后有赏!”
一句话惹的身旁的皇后雍容典雅的笑了起来,道:“皇上倒是打的好算盘,就会拿臣妾的东西做人情!”
皇上心情甚好,哈哈大笑起来,转头看着皇后,豪爽的笑道:“朕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夫妻之间还计较这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