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如约来到了黄先生的家里。这里,是距离纽约市中心要有两个小时车程的郊区。除了一栋二层的花园洋房之外,黄先生在这里还有一大片的农场。因为是晚上,所以我看不到白天牧羊犬在农场里牧羊的景象,这倒是让我有些小失望。不过,我来这里的重点当然不是为了来度假的,在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我总是不能全身心的去欣赏其他的东西。
给我开门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七八岁的样子。我一眼就猜出来她就是陈辰口中说的小妹妹。
“你是雅妮阿姨吧?”
“是啊,小朋友。你爸爸在家吗?”小姑娘用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和我说话,这让我倍感亲切。
“请进吧,爸爸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你来了。”说着,我被这小姑娘热情的请进了屋子里。一股子浓郁的烤肉香气扑鼻而来,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正宗美国菜肴。我进来的时候,黄先生正围着围裙从厨房里将刚刚考好的焦黄喷香的鸡肉串拿到了餐桌上。
“快请坐吧,你来的刚刚好,品尝一下我亲手做的美国菜吧。”黄先生脱下围裙便邀请我入了席。小孩子欢快的坐到了椅子上,一点也没有认生的感觉,仿佛我和她们是一家人一般的熟悉。
“怎么不见陈辰呢?”
“他说他今天要去朋友家今天晚上不回来了。”黄先生边说着边起身到一旁的酒架上挑了一瓶酒,然后对我说到:
“你应该是能喝酒的吧?”
“还好,一点点”
“那就好,这瓶是我一个德国朋友从德国带来的他们那里有名的黑啤酒。我们今天就享用一下吧。”边说着我边听到“嘭”的一声。
“爸爸,我也要喝”小姑娘看着黄先生往我的酒杯里倒着啤酒,她也想要喝上一杯,可是却被黄先生温柔的拒绝掉了。
“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你今天喝了酒明天就不能按时起床去上学了。”小姑娘眨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黄先生,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即便是这样,黄先生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原则。
这是我这次纽约之行到现在为止,吃到的最好吃的一顿晚餐,喝到的最特别的一种啤酒。可即便是用再美味的东西来填补我那无底洞似的胃,也不能让我的心情有一丝一毫的放松。真正的高潮,是在用餐结束之后,我和黄先生来到了他的书房聊天。书橱里放满了各式各样中英文的书籍,我居然看到了中国的四大名著也整齐的摆在那书架上,每一本书看上去都已经旧了,显然是有人阅读过留下的痕迹。
“黄先生您也喜欢中国古典文学吗?”我正想着我们的对话从哪里开始最为合适,这些书便成了最好的聊天道具。
“哦,年轻的时候看过一些。现在岁数大了,也没时间去看了,就一直放在那边当是个纪念吧。像我们这个岁数在国外的华侨,都是对中国的东西和文化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的。其实,我今天约你来是希望你能帮我一件事情的。”黄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低沉,说完便走到书桌的一边,在抽屉里在找着什么东西。
“我能帮到你什么忙吗?”明明是我来找他帮忙的怎么就成了他要我帮忙了呢?我心里冒着种种的疑问。
“这份东西我一直都没给任何人看过,你看一下吧。看完了,我再和你解释。”说着黄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类似于报告类的全英文说明递给了我。我接到手,用我那水平有限的英文能力,一字一句的看着。我虽然只能看懂十之六七,但是大概的意思我是明白了。这是一份医疗鉴定的报告。报告上说做这份鉴定的人被确诊患上了一种我不认识的疾病,而这份医疗鉴定书的首页上写着卢颖的名字。
“这是?”我需要黄先生的亲自解释我才能够完全的明白这份东西的意义是什么。
“这是美国最权威的医疗机构出具的精神医疗鉴定。我的太太卢颖在十年前被确诊了患有了创伤性精神分裂症。这种精神疾病不同于其他的精神病,得病的人不紧紧没有其他病人的那种疯癫和不受控制的肢体表现,而且还有着很高的智商和很紧密的思维逻辑。所以,一般人很难发觉她是个病人。这些年,我一直都在世界各地找各种各样的方法想要治愈她,可是都无济于事,所有的大夫都说,这是一种永远无法治愈的永久性创伤。最初的那几年,依靠着药物维持我并没有觉得她的病情恶化,一切都仿佛在朝着好的方向走。可是就在三年多以前,它听说了她的弟弟卢成庭出车祸之后的消息,我开始发现她开始发生了变化,行为举止甚至是谈吐说话都变得和从前不再一样了。医生告诉我说,这是她病情加重了的表现。造成这种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突然受到了外界的某种强烈的精神刺激所导致的。而这种疾病一旦严重到药物都无法控制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对社会或是其他人的人身安全造成严重的威胁。这几年来,我一直都暗中跟踪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在中国所做的一切我都是知道的。你派人来调查她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等一等,黄先生,我现在很想先弄明白一件事情。你太太在国内的时候亲口和我承认了是她当年设计杀害了自己的亲弟弟然后又用各种手段逃脱了警方的追查,我很想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我没等着黄先生继续说下去,在他停顿的时候,我先将我脑袋里的疑问抛给了他。
“我太太根本不会杀人,更不可能杀了他的亲弟弟。她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她的这种精神疾病让她的思维方式和我们正常人有了很大的区别。我之所以断定她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就是因为她已经危害到了社会和其他人的生活。医生曾经建议我要让她入医院做强制性的关闭治疗,可是一想到她将会因此而失去后半生的自由,我真的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我也试图让她只留在家里不出家门一步,可是每每看到她正常时候的那种忧郁的眼神,我便再也不能那样做下去。直到这次,她偷偷的又回了中国,我才知道她在那边又给你们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我现在每天都很担心,不知道她多在那边呆一天又会多出现多少不可预知的状况。”黄先生说着说着,便越来越激动,直到最后用手重重的拍在了书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在那边好好的替你照顾她,然后等她情况好点之后再将她送回来吗?”我心里的谜团已经到此全部的解开了,可我并没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不,我是想你回国之后替她找一家环境好的医院,然后希望你能多去看看她,让她少受一些痛苦和折磨。”我分明的感受到了黄先生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哭腔。他一直低着头,我很难判断的清他是否真的哭了。只是他这话一出,我被震到了。我已经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如果她的病情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到医院里接受管制和辅助的治疗对于她来说可以说是最好的归宿了。我已经想过所有的办法了,所以的医生都告诉我说这种病一旦严重复发,就没有治愈的希望了。卢颖以前和我说过,她不喜欢在美国,,我知道,她当初肯和我来美国完全是因为想逃避过去的一切。现在,既然她很可能一辈子都在医院里度过后半生,那么我希望能让她回到自己的祖国生活。她在中国就剩下那么一个弟弟了,算下来,你也算是她的亲人了,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帮助她。”黄先生的话说完之后,抬起了头,我看不到他的眼泪,但却看得出他对妻子的一片真心和关爱。我的心,此刻也变得异常的柔软起来。
“那,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回国为她做这些事情呢?”
“我怕我还会和从前一样的不忍心。我怕我的不忍心会害了她,所以我不敢去面对。我活了快六十年了,可以说见过的风风雨雨也不少,经历过的感情也不止和卢颖这一段,但是,你要问我最爱的人是谁,我一定会说是卢颖。她是我这辈子最想去拼劲一切去保护和爱护的女人,只是我没有做到,我觉得我是一个很没有用的男人。不论我的事业再怎样的辉煌,得到的社会地位如何的高,如果可以,我真的可以用我所拥有的这一切来换取卢颖的健康。你还年轻,我们这一辈人的经历和情感你是很难去理解的。你可能觉得听我说这些有些假不可思议,可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如果你能帮我,我真的会很感激你的。”
看着他那种真情流露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