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舒一口气,看来路乔的皮还挺厚实,都被打成那样了,往椅子上一坐依旧稳如泰山。
我这才拖着两条残废的腿一点一点蹭过去。路乔只顾低着专注地凝视着地板,没看我。
我问他还好吗,路乔沉默了一会儿,才短促地“嗯”了一声。
我扬扬手,我说你没事儿就好,那我继续床上躺着了。
后来方潇让路乔他们先走,路乔死活不依,最后还是我一声令下,我说你被打得也不轻,赶紧回家养着去吧,他才磨磨蹭蹭地跟着白筱惠走了。
今天他们的反应都怪怪的,连许少清脸上都仿佛带着若有似无的忧伤,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许少清说他真的很不适合这种表情,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也被方潇轰走了。
一时间病房很冷清,就只剩下我和方潇两个人。
她走过来坐在我的床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蹉跎,又很恍惚。
我现在脑子不大好使,头皮发麻,估计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方潇拉着我的手特关切地问我感觉怎么样,我只说还行,就是身上有点儿疼。
她说刚刚医生给我打过止痛药,可能药效快过去了,如果又疼起来也只能先忍会儿,不能再打了。
我点点头,表现得很乖巧。
方潇仍旧不放心似的,总让我感觉有点没话找话说的嫌疑。
她说他们已经报警了。
我又点点头,想了想问她,我那背包还在吗?
她指了指刚才路乔坐过的椅子,我的背包安然无恙地躺在那。这让我感觉很蹊跷,那群人把我打成这样,怎么连钱都没抢?
之后我跟方潇彼此都很沉默,她一直咬着嘴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很了解方潇,我知道她有话想跟我说,但是开不了口。
我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组织语言,结果没想到等着等着就把自己给等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是被疼醒的。病房里很静,能听见窗外隐约有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方潇伏在我的病床上睡着了。我怕吵醒她,所以不敢动,只好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强烈地感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然后我回想起自己在昏迷的时候做的那个梦,我和谢磊躺在“案发现场”,他抱着我而我哭得稀里哗啦。他还跟我说什么来着?“记得去改大一点”?那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觉得我穿的衣服看起来很紧身?
我被这个奇怪的梦搞得有点儿莫名的焦虑,加上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身上疼得受不了,于是稍微侧了侧身。没想到我一动方潇就醒了,迷迷糊糊地问,“姐,你还好吧?”
我“嗯”了一下就没再说话,犹豫了好半天,才说出了心底的疑问,我问方潇,为什么路乔被那么多人圈着打了一顿,但是看起来安然无恙。
方潇把头发往后随手拨了拨,然后俯下身来给我掖被子。稀薄的月光下她的眼睛很亮,眼角弯弯的,她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方潇说别想了,快睡吧,我很困。
路乔和白筱惠很早就来看我,俩人带了豆浆油条还有包子来当早餐,还给我买了不少水果。我觉得他们实在有点儿小题大做,我只是受了些皮肉伤,这些人又跑前又忙后还总是一脸肃穆,搞得我好像命不久矣似的。
坐在床头吃包子的时候我一拍脑门想起来今天是我出差的日子,于是嘴里的包子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赶紧给沈家浦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他都不接,我连续打了三个,后来看见门口走进来俩警察我才作罢。
方潇给警察叔叔搬了两把椅子坐,其中一个个儿高点的长得挺像我姑父。那人伸出手来特敷衍地跟我握了握,说他是刘警官。
我赶紧点头哈腰叫刘警官好并且示意他们落座。
刘警官一看就处理过上百起这样儿的案子,完全都不当回事,也不跟我们在场的守法公民寒暄一下,哪怕鼓励鼓励我们呢,就直接切入主题,“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一愣,死者?谁死了?难道路乔把人打死了?
难怪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们都显得特别严肃,方潇的欲言又止分明也传达着这样的信息。我忽然就变得特沉着,脑袋也一下子好使了。人往往就是这样,意识到事情已经不能再糟的时候反而心平气和地面对。
我举起两根儿指头放在脑袋边上跟警察同志发誓,我说警察同志这我们绝对不是故意的。事情是这样儿的,当时我正坐在我自己高中的墙头儿上,忽然被人拉下来一顿暴打,路乔他也是为了救我才失手杀了人。这也是他们不对在先,我觉得我们撑死了算一个在自卫的前提下过失伤人,您看我们也都是大学生,我们也不是法盲您说是不是……
我越说越说不下去,因为感觉整个儿病房的气压低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得空瞥了路乔他们一眼,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尤其是路乔,看样子他现在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儿就钻进去了。我觉得很蹊跷,于是询问性地看了刘警官一眼。
他清咳了一声,重新将他的问题问了一遍,或者说是问得更确切了一点,“你和死者谢磊是什么关系?”
听了他的话我简直想放声大笑,我承认谢磊刚把我甩了的时候我曾暗暗在心里骂过他“该死的东西”,不过除此以外我从不认为他的名字会和什么死者之类的扯上关系。
但意识到自己在干嘛的时候我已经往前探着身子扑到那警察的身上,揪着他的衣服面目狰狞,食指快戳进他眼睛里了,“谁是死者,你他妈再跟我说一遍谁是死者!”
可惜我的气势还没维持一秒,刘警官扳着我的胳膊一带我整个儿人就栽回床上,碰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而且搞乱了我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发型。
刘警官被我突袭以后立马拉下脸来,干脆拿鼻孔看我。其实我就是想帮他检查一下这身警服质量怎么样,可他明显将我的行为上升到了袭警的高度,口气变得特不耐烦,“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你和死者谢磊是什么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