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内的长射手们最后一次拉满弓弦,在传令官一声声‘放’的大喝下,千万支箭羽再一次成批的飞向澜晓营地!
虽然箭射得很是畅快,但赤阳的将领们不见高兴反显颓丧,在如此有利的形式和巧妙的设计下,主攻的万余将士竟然被澜晓将计就计的困入阵中,想来已无生机!现在攻也攻不进去,退走又实在不甘心,这仗打得真是憋屈!
后方撤退的命令一再传来,终于传令官打出信令,赤阳的兵将开始有秩序的撤退,就在大家转身向后的时候,谷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阵骚动,就见澜晓的人墙似在承受强大的撞击而波动不断,很快,人墙开始由里向外一层层的溃散,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的赤阳士兵从缺口处逃了出来,峡谷内的兵将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疯涌而出的兵群拥挤着冲向峡谷深处,向着营地方向狂奔!
“怎么了?!”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
被推搡着往回急撤的兵将们满心疑惑且带着微微的惊恐,不知道身后到底有什么让‘他们’恐惧成这样,只能跟着边跑边问,无奈逃回来的士兵什么也不说,只高喊着‘快跑!快跑!’然后一个劲儿的向前冲!
谷道前端的土丘上,奉命扫土扬沙的后备营正准备随着人潮撤退,忽然一群‘兄弟’冲上土丘高喝着:“你们快走!我们掩护!”然后迅速夺走他们手中的工具,奋力扫扬起来!
后备营从来都是做完苦力做炮灰,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众人一时间热泪盈眶,匆匆道声‘兄弟们保重’便随着人群往回跑!跑着跑着,队尾着士兵们忽觉不对劲,怎么这沙尘都扬到自己身后来了?匆忙一瞥才发现,身后不断有‘军中兄弟’奔上道边土丘扫土掩护,莫不是澜晓大军攻过来了?!带着这样的惊恐,双脚更是发力狂奔,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而在山顶伏兵的眼中,大队人马疯狂回撤,把尘烟都‘搅’起来了,只是奇怪,这尘烟怎么久久不落呢?
峡道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首批兵将终于撤回营地,大家跑得气喘嘘嘘,前方将领终于回过味来,大声喝斥着:“你们他娘的都瞎跑什么?被狗咬了?我们山顶有伏兵,还怕澜晓会追来不成?!”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正在困惑的时候,一批又一批的赤阳兵将陆续回到营内,将领们开始呼喝点兵。
……
“啊!”
“啊——”
谷口方向忽然传来大片的惨叫声,士兵们一下慌乱起来,本来就混乱的情绪,被这一吓更是惊恐,不断有人大喊着:“澜晓大军追来了!一定是澜晓大军追来了!”
在毫无防备下,一片片的赤阳将士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而他们最后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因吃惊而瞪起!
赤阳的将领们一边维持秩序一边着人勘探敌情,等他们得知并无敌军追击时,赤阳少说也已失去了五六千将士的性命!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狂喊:“军中的奸细!”
发现情况的也高喊着:“他们脖子上围着白巾!”
“围白巾的是敌人!”
……
许杭在赤阳大军还没有反扑的时候已经打出手势让兄弟们撤退了,他见张嘹还在砍杀,急忙杀到他身边高喊道:“快撤!你忘了将军怎么吩咐的了?一击便走!不可拖延!”说着一下荡开他的配剑,扯住胳膊就往峡谷中拖跑!张嘹正杀得性起,不想被许杭挡下拽开,虽心中飙怒,但也知道时候到了,无奈之下打出手势命令手下撤退,又挣开许杭回身杀了两名赤阳士兵后方向谷内撤回!
“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赤阳的兵将在后面边追边喊!
而澜晓的兵将们也边跑边举刀齐喝:“别让澜晓的追兵跑了!追啊!杀啊!”
山顶上的伏兵一脸糊涂,也没看见有‘澜晓的追兵’啊?只在尘烟中看到刚跑回营地的‘自家兄弟们’又跑了回来,似在追击着什么,他们迷惑的看向领将,等着他拿主意。
领将也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谷底,整个谷道都布满烟尘,如今只能隐约看到红盔将士在下面狂跑,虽然听到‘有追兵’,但毕竟没有看到,也不能乱砸误伤了‘自家兄弟’不是?
“先看看再说!”两边伏兵的领将不约而同的下着相同的命令。
……
赤阳的军机大帐前,一位看似病弱的白衣少年,眼看着谷口方向淡淡地道:“不用追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身旁的一位金甲红袍的魁梧男子,也盯着谷口方向神色深邃地道:“无颜不愧为‘第一将军’,在如此劣势之下,数次巧施阵法化解危机,此次不但完胜还能施计反攻!这份机智与胆魄,就算你‘鬼才无喻’,也要甘败下风吧?”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不过被他逮到了一次偷袭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甘败下风?这话为迟尚早!”少年说完拂袖而去。
金甲红袍……也就是赤阳皇子洪兴唐意味颇深地笑了笑,再看向东方,他的眉头却紧紧皱起,有无颜在,攻破澜晓就似看不见目的般渺茫,也许,他们终会攻破蒙阴山,但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可估量的!这样即便他们合诸国之力占领了澜晓,到时,可还有余力去问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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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宇宸随着‘风生寂’来到医帐中,几名士兵将单架中的风生寂小心的挪上床塌后,便纷纷离去,此刻帐中一片混乱,断残的兵将俯首皆是哀叫不断!看起来风生寂的待遇还算好的,至少得到了床铺,大部分人可都在地上躺着呢!
冷宇宸打量了一下,这个医帐中只有一位白胡子老头是大夫,其他两个穿布衣的应该只是负责打打下手,整个医帐约有四十平米,但帐内病患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且个个都是重伤!想到之前守兵宣称,这老头怎么也不肯去中军大帐给风生寂医治,只道‘比他伤重的还等着自己救命呢,这种死不了人的伤还是让别人去看吧!’当时冷宇宸怒火攻心,非要让人抬着风生寂上他的医帐看看他到底管是不管?如今看来是自己治气了,与这么些人命相比,风生寂一条性命确实微不足道!但……
“大夫!可不可以先给他看看?再挺下去,他会死的!”冷宇宸抑着声音,却颇为焦急地道。
老头向她那个方向撩了一眼,手下依然利落地给一个士兵截着肢,随口扔了一句:“死不了!”
冷宇宸的火腾地一下窜了上来!有这么说话的吗?还有没有医德了?但想到毕竟有求于他,几度深呼吸后,她总算压下怒气沉声道:“至少也要先将他身上的箭取下来吧?如果拖感染了,想救也救不活了!”
老头感兴趣地打量了她一眼道:“你懂医理?”
冷宇宸冷冷地道:“懂就不来找你了!”
老头点点头,仍不急不徐的忙碌着身下的患者。
“喂!你来看看他呀!我知道都着急,但至少先给他处理一下啊!你只要帮他把箭拔了,接下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给他包扎上药还不行吗?”
“唔,你知道怎么上药包扎?”
“我现学还不行吗?!”冷宇宸几乎要疯掉了!
看到冷宇宸眼中含泪,急得音调都变了,老头终于停下手来,对冷宇宸指指身下刚锯过残肢的士兵道:“你来给他包扎。”
冷宇宸立马愣住,指指自己又指指正在狂嚎的士兵,不敢置信的看着老头,她是说可以帮忙上药包扎,但只限给风生寂啊!老头也不给她反应的时间,来到风生寂床前一把扯走她,自顾自的给已陷入昏迷的风生寂处理箭伤。
冷宇宸傻了般看着一脸痛极正哀嚎着等着她救命的士兵,再看看其他两个忙碌的‘助手’,没人搭理她,更没人去看那个捧着腿嚎叫的残兵!
冷宇宸咬了咬牙,跨过脚下的人来到那个残兵身前,血肉模糊的残肢让她难受的无法下手,好在残肢的根部已经用绷带勒紧,至少暂时不用担心他会因失血而死,旁边放着一盆黑色的似膏药的东西,还有一大卷白色的绷带。
她颤着声问道:“这……这里面是药吗?要整个涂上去吗?”
回答她的只有残兵们一声接一声的哀嚎,冷宇宸瞥了一眼装听不见的老头,心一横,扯过白布裹到手上,剜起一坨膏药眼一闭一把抹了上去!
“啊——”一声鬼嚎吓得冷宇宸倏地一跳!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她急忙举手抱歉。
那士兵挺了一会,生生忍下了疼痛,硬气的咬紧牙关,憋着气喝道:“没事,来!”
冷宇宸的眼睛一下湿润起来,他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让自己在清醒的时候挺着让人截肢?这个没有麻药的时代,这样的手术何其‘残忍’,但‘它’同时又是神圣的,每一个战士都在等着这样的手术救命呢!可她,她又在干什么?!此时的她是如此鄙视胆小畏缩的自己!
冷宇宸渐渐不再惊恐,虽还抖着手可眼睛却再不避开,她紧盯着士兵伤处,轻缓的为他抹均膏药,然后慢慢的绑紧绷带——自然是拆了卸、卸了拆几番‘实验’后才搞定的。
一直注意这边的老头暗地里点了点头,快速处理好风生寂的伤,又继续处理别的病号去了。
冷宇宸有了经验,对那些还来不及处理伤口的残兵们心起怜悯,她瞧了瞧正在昏睡的风生寂,见他面上还算安稳,于是学着那两个‘助手’,找一些伤口不大的患者,给他们清理伤处,然后抹药、包扎。
那黑膏似万能药一般,只要见到伤口就往上抹准没错,等她忙乎一圈下来,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有人将一大锅药汁端了进来,她又随着其他人开始给每一个伤者灌药,终于这一帐的病患都处理过了,冷宇宸才坐回风生寂床边准备歇口气,有‘助手’到帐外叫来数名守兵,将帐中的病患一一搬走,不多时,一名又一名的重症患者又被接二连三的抬了进来!
冷宇宸目瞪口呆!我的老天!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未完待续)